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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柳的眼里都是泪水,儿子从十岁就离了家,如今已经二十五,曾经有多少次他都在噩梦里惊醒,甚至铁定的认为他已经死在外地。但每隔几年,他就会回一次家,正是这寥寥几次的回家,让她本已沉湖底的心石,重又被那涟漪激荡着,混沌不安起来。最近一次回家还是两年多之前。刘梦龙看上去已经没了那稚气,脸开始变得长条条的,比之前又多了些稳重。他刚刚从上海回来,但是是被李征派人调拨回来的。

“我救了你一命。”李征看着刘梦龙,笑着对他说。刘梦龙不喜欢他的得意,那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过能活着回到家,看看父母,那必然是值得欣慰的。他的归来,至少有一个人欣喜若狂。

自从上次刘梦龙出门,戴辛就陷入了焦灼,她不敢给他写信,不敢打听他的近况,偶尔李征会提一两句,但那次听说他受了伤,在AH养伤,心里又急又喜,急的是他伤恢复的如何,喜的是好歹他还活着。后来戴安云回了隘城,告诉他刘梦龙在AH养伤的时候住在黟县,可戴安云并没有见着他。戴辛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天下之大,他居然会到自己长大的地方去养伤,他一定去看自己家了。她果然听见戴安云说——梦龙哥去咱家了。

她便失眠了。

而后来战争的局势瞬息万变,国民党内部人心惶惶,她不担心父亲,也不担心李征,更不担心作为军官妻子的自己,而只是担心刘梦龙会不会死在战场上。因为近期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如此忐忑不安的挂念中,她每日无心做事,内心里几乎已经确定是地下党的吴恙就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是的,吴恙知道了她的一切。你瘦了,你憔悴了,你哭了。吴恙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

“我已经快三十岁了。瘦了,憔悴了,老了都是正常的。”

“希望他能活着回来。“吴恙安慰她说。

等他?等他。

自从李战死后,警察局来了个新的局长。是由杜俊修直接指派的一个老头。此人一定是接受了戴辛只是一个吃空饷的虚职,大事小事都不会使唤她。李闯是他的副手,整日忙上忙下。虽然外头战火纷飞,但这小小的隘城倒是风平浪静。她每日下班,会途径城墙边的柳树林,那是自己和刘梦龙拥抱离别的地方。她总会朝那边看两眼,但只看见那柳树从发芽,抽枝,杨花,飘絮,落叶,又一次发芽,抽枝,杨花,飘絮,落叶。而那修河的水永远水波不兴,和自己内心的翻江倒海形成反差。

又一年的春天,柳絮纷纷扬扬似雪,她在夕阳下看着那湖面,一阵一阵的波光金灿灿的,她穿着一件白色青花的旗袍,站在城墙上。风开始温暖,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柳树下就多了一个人影。戴辛看着那背影发了神。多么像他,是他吗?果然是他!刘梦龙站在那,背对着自己,面对着修河。他全副武装,身上甚至连配枪都没有取下,那宽厚的肩膀承载了自己的思念,那笔直的脊背是自己的心的城墙,一匹红色的马站在城墙下打着快乐的响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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