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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辛飞奔着从城墙上下来,走到城墙下,却空无一人,那批马也不见了踪迹。她忍不住声声哭泣,这一定是自己痛苦的幻觉。

晚上回到家,李征那面孔如修河般平静。

“我们今天不在家吃。”

“那去哪儿?”

“今天我有客宴。”

“那你去吧,我随便吃点。”最近李征经常应酬,频繁的接触各种人,商界,政界,军界,甚至一些平日里他看不起的农民代表。

“你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你得去。”

“我累了。”

“戴辛,你是我的妻子,你就该配合我一点,不是吗?”李征停顿了一下,自知话说的重了些。”今天有很多客人,他们也会带女眷。你……给个面子吧。“

戴辛点了点头,她进房间里换了套深色的蓝丝绒旗袍,看起来颇为沉重。又照了照镜子,那张脸依然年轻,皮肤还是保持着少女般的弹性,身形饱满挺拔,但那神色的暗淡隐隐透露着不如意的忧郁,和蓄势待发的苍老。

隘城最好的饭店当属百味居。楼上楼下十几个包厢,加上厅堂里,能容纳数百人一起就餐。包厢里常年都是本地乡绅,商贾,政界人士的聚集地。厅堂的装修大气不失精致,包厢错落有致却又有风雅。老板是个本地人,他从父亲手里接下来这个店面。他父亲和李征的父亲是十分亲密的好友,只不过一个经商,一个从军。他本人三十岁之前一直在外游学,浪荡四方,和父亲意见不合,但父亲病故后,他突然醒悟。浪子回头,专心经营。即使是在日占期间,他也打点得当,秋野和木村都是他的座上宾。国民党时期他的生意更加好,甚至开了一家分店在柴桑。

“哎哟,李兄。”老板迎了出来,双手抱拳。“里边请,二楼的兰包厢。”

戴辛并不是第一次来,但她习惯的是徽州菜,这隘城的菜辣咸,油重,多酱味,酱鸭,酱肉,虽然口感甚好,但不太符合她的肠胃。她随李征走进一楼厅堂,正中间有一个戏台,今日正好有戏上演。花旦穿着徐徐长衣,轻轻吟唱,居然是昆曲。一曲唱完,旁边的客人叫好,一些有头有脸的站起身向李征致敬问候。上二楼的楼梯分立两侧,扶手都是厚重的红木,并有狮头雕镂。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四个包厢在二楼,其中梅兰竹菊是靠近戏台一面,兰包厢的位置最好。开窗既能看见楼下全貌,关窗挂帘又闹中取静。门口站了一个高挑的女子,是专门迎接重要宾客才设。此时看见李征带着戴辛,赶紧前来迎,大方端庄,并没有一般侍应生俯首低眉的卑微模样,她挑开帘子,戴辛一眼看见坐在桌子右边的刘梦龙。

她顿时乱了手脚,心开始狂跳。他也抬头看着她,四目相对,一时无语。李征看样子并无发现异样,大方地跟客人打招呼,握手。戴辛本来该有的仪态全抛了脑后,耳边嗡嗡的响个不停。直到李征用手拍了拍戴辛的手臂,她才回过神,对这些宾客点头微笑。但她的余光始终在注意刘梦龙。她的脸上火热,他的目光如同火炬,发出强光强热。

原来昨日并不是幻觉,他真的回来了。他活着,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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