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 擎天巨柱轰然倒 落叶飘零随风散(1 / 2)

随着病情一天天恶化,至六月二十七日,定国自知大限将至,遂将靳统武唤至榻前,交代后事。

定国紧紧握住靳统武的手,垂泪言道:“你我相交三十年,我深知你嫉恶如仇,性情刚烈而不善回旋。往后还须平易待人,不可操之过急。待我死后,清军必定来攻,敌众我寡,不宜力敌。如今之计,惟有兵出四川,与夔东十三家联合,方能确保万全。”

靳统武泣不成声,叩首称是道:“末将记住了。”

定国顿了顿,又对着服侍在一旁的长随夏大柱说道:“去把嗣兴喊来,我有话对他说。”

靳统武正欲起身退出,却被定国一把拉住:“暂且留步,此事与你有关。”

说话间,嗣兴已然步履匆匆地走进屋来,定国强撑着病体从榻上坐起身,对着嗣兴言道:“我儿,速速拜见义父。”

靳统武大吃一惊,急忙推辞道:“此事万万不可!”

定国却是坚定地说道:“毋须多言,嗣兴,还不赶紧行跪拜大礼!”

嗣兴连忙跪倒在靳统武面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定国微微点了点头:“平阳侯在军中威望甚高,有他辅佐于你,为父可以放心了。从今往后,你务必像侍奉为父一般对待义父,不可有丝毫怠慢!”

见定国不住喘着粗气,嗣兴赶忙起身来到榻前,将定国重新扶躺平身子,关切地说道:“父亲歇息片刻,不要再耗费元神了。”

定国躺在榻上,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又继续嘱咐道:“日后遇事不决,记得多多请教义父,尽管现在时局艰难,但你伯父李来亨在夔东尚有数万兵马,若得其相助,天下兴亡亦难预料矣!”

嗣兴眼含热泪,连连点头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定国仍不放心,死死盯着嗣兴的眼睛,严肃地说道:“切记宁死荒外,勿降清也!”

嗣兴忙不迭地重新跪倒在地,对天起誓道:“孩儿发誓,此生必不降清,若有食言,不得好死!”

直到这时,定国方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啊,这才是我李定国的儿子!”

当夜,定国怀着满腔的不甘和对天下百姓的愧疚溘然辞世,终年四十二岁。出殡之日,全军将士皆跪拜一地,哭声震天,响彻山谷。

随着定国离世,明军军心更加涣散,靳统武心中焦虑,刚一操办完葬礼,便立即召集各营诸将,重申军令,若有出逃者,定斩不赦。

不想话音未落,定国的表弟马思良就第一个跳了出来:“平阳侯,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好似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忠臣,我等皆是贪生怕死之徒!”

靳统武本就不善言辞,一时语塞,其麾下数名总兵见此情形纷纷站了出来,拔出佩刀,针锋相对道:“马思良,汝是什么意思?平阳侯乃晋王亲定的托孤重臣,况且全军之中除晋王外,就数平阳侯爵位最高,又节制汝多年,岂容汝在此大放厥词,出言不逊?”

马思良的心腹胡顺都、王道亨二人也不甘示弱,拔刀相向道:“晋王虽已不在,但仍有世子,我等都听世子的!”

正在剑拔弩张间,却见靳统武突然拍案而起,厉声呵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晋王尸骨未寒,是要造反吗?还不赶紧都给我退下!”

见双方谁也不服谁,怒目相视,靳统武又接着说道:“刚刚你们说只听世子的,这样也好,那就请世子出来说几句吧!”

嗣兴抬头见帐中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自己,于是起身向着众人抱拳言道:“诸位都是嗣兴的长辈,追随先父征战多年。如今先父故去,诸位更因团结一心,共赴国难,岂能同室操戈?先父已有遗命,由平阳侯主持军务,并让我拜其为义父,一切大事皆由平阳侯做主!”

没等嗣兴把话说完,马思良已在一旁嚷嚷了起来:“世子所言差矣!我是你叔父,怎会不服晋王托孤之命?只是平阳侯借托孤之名,暗自安插亲信于各营,欲夺我等兵权,如此行径,我等岂能忍气吞声?今日正是为此事,向世子讨要一个说法!”

嗣兴面露难色道:“表叔,你多虑了!平阳侯此举也是为了能够尽快稳定军心!也罢,既然如此,还请平阳侯将人尽数撤回吧,总不能为此事,伤了大家的和气!”

靳统武无奈,只得抱拳答应道:“末将遵令!”

马思良见嗣兴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暂且作罢。

当夜,马思良召集诸党羽,忧心忡忡地说道:“今日我观靳统武面露杀气,怕是这几日就要对咱们动手了!”

王道亨面色煞白道:“如此说来,我等命不久矣!其既是世子义父,又是晋王托孤重臣,取我等项上人头,可谓易如反掌,今日咱们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事已至此,当如何是好?”

马思良也很是后悔:“怪我只顾争一时长短,没想到这层关系。也罢,大明已是无药可救,即便晋王复生也无力回天,若再留于此,早晚死无葬身之地!与其这般,不如早日降清,共享荣华富贵。”

胡顺都却是心有疑虑道:“可平阳侯已经盯上了咱们,军中到处是他眼线,一旦行事不密,大事休矣!”

马思良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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