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手(1 / 2)

不再去关心崖下那久别重逢的戏码,李珣和水蝶兰无声无息地潜走,转眼间便去了百里开外。寻了个僻静地方,这才停下身来。

水蝶兰的状态非常不好,才走了这么一段路,她脸色便很是难看,一停下来,她立刻就盘膝坐下,连续数次吐息,才缓过劲儿来。

「罗摩什「天损」绝学,果然名不虚传!」水蝶兰咬牙发笑,看得出来,她对罗摩什是恨到了骨子里。

「这回他算计了我,我认了。下一回,就轮到我去算计他,哼,不要让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度劫!」

李珣咧了咧嘴,这可真是通玄界最卑劣的报复方式啊,水蝶兰这般发狠,这亏必是吃得大了。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罗摩什怎么算计到,水蝶兰会在近期去东南林海呢?

在水蝶兰调养的空档里,李珣提出了这个问题。

水蝶兰皱皱眉头,最终还是做出了正面回答:「因为罗摩什埋伏的不是「水蝶兰」而是「百幻蝶」,就这么简单。」

「他们知道妳的真面目了?」这句话才出口,李珣就觉得不对,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别的,只好问道:「有说乎?」

「嗯,其实这事很单纯,通玄界有点儿年龄和见识的,都知道,如果惹怒了青帝遗老,其实便等于同时惹上了两个最顶尖的妖魔。因为……青老对我有养育之恩。」

「有这事儿?」

李珣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不过,水蝶兰好像不太愿意说,只是简单答道:「我灵智未开时,便以采集青老身上灵花粉蜜为生,也因此能早早开悟,青老对我实有再造之恩,就是这样了。」

这可真是「妖怪式」的秘辛啊。李珣听得有些好笑,但也总算明白了一些前因后果,而且,也由此,他忽地想清楚了一个水蝶兰仍有所保留的话题。

「其实妳对雾隐轩那么感兴趣,是为了保住曲径通幽的秘密吧。耶,妳还真有知恩图报的一面呢!」

面对李珣的调侃,水蝶兰哼了一声:「彼此彼此,我也不是刚看到某人除了阴谋诡计,竟然还有茹毛饮血,疯魔癫狂,佩服,佩服!」

两个阴阳怪气的脸色碰在一处,正撞了个两败俱伤。

霎时间,故意堆积的嘲弄消散干净,两人放声大笑,在空旷无人的原野上,愈显恣意轻狂。

这已经不再敌对的两个心灵碰撞─至少在现在看来是如此。

或许仍在勾心斗角,或许永不可能达到一对「夫妻」所应该臻至的感情深度,但是,现在的二人,正逐渐地将彼此视为平等的个体,而一切的「火花」,也都是在这样的态势下,摩擦出来。

李珣跳起身,这是一个少年人的动作,然后,他向已笑得仰倒在地的水蝶兰伸出了手,稍一用力,将这位美丽的蝴蝶精灵拉了起来。

水蝶兰似是笑岔了气,咳了两声之后,呛出的却是鲜血。

「……天损奇功,真是厉害!」

李珣感叹一声,刚刚莫名其妙起来的气氛,就因为这口血,又沉积下去。他将手轻按在水蝶兰背部,正要真息透入,探探情况,却被水蝶兰一手拍开。

「我体质与你不同,不用白费力气!」

李珣低低一笑,也不介意。不过,也就一转眼的工夫,水蝶兰忽又抓着了他的手腕:「咦,好像你现在的体质,也与当初大不相同了吧?」

说话间,她真息透入,在李珣体内一绕,脸上便不由自主现出了些讶色来:「怎么?」

李珣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平淡地道:「这就是修炼魔功的直接后果了,先把自己的身子鼓捣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过,这样也好,妳妖我魔,也就更配对了!」

水蝶兰如何看不出,李珣此刻是强作欢颜。不过,若是她能体贴入微,她也就不是水蝶兰了。

不管李珣心中如何想法,她故态复萌,嘻笑道:「世多传言,《血神子》修至极处,便为「血魇血魔血神子,血心血体血分身」,你现在练出了个「血什么」?」

「哪有那么多「血什么」?其实,这两句虽不差,实则两两对应,血魇对血心、血魔对血体、血神子对血分身,前者为表,后者为里,表里合一,方是此法的奥妙所在。」

李珣很奇怪,明明这妖女拿了本《血神子》的手稿,怎么到现在都还缺乏基本常识?不过,他倒不介意讲一讲这些,因为,他正好可以借此,梳理一下思路。

「除了「不动邪心」这个魔炼必修课之外,修通《血神子》还有要五大转关,即「锻体」、「外化」、「化形」、「分身」、「不灭」,我此刻,应该修到「化形」了吧……」

「咦,这么快?」

「是啊,太快了,但总比没命了强!」虽是这么说,但李珣脸色阴沉如水,显然心情糟到了极处。

「当时化阴池恨不能将我一身骨肉化尽,若不是阴散人……嘿,我此时怕已是融入化阴玉液中,尸骨无存了。那时,什么锻体、外化,都不得力,我只能选「化形」一篇来救急,眼下,也就是个「血体」层次吧。」

「血体?倒是挺形象,就像被血流冲刷一样,五脏六腑全不成形,嗯,划开你这层皮,里面的玩意儿会不会喷出来啊?」

「喂,别开玩笑!」

李珣避过她比刀锋还要尖利的指甲,没好气地道:「妳确定妳受了重伤?眼下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

话音未落,水蝶兰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李珣看得眼皮直蹦,且颇些尴尬。

水蝶兰倒不怪他,只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伤势:「这伤短时间内是好不了的,需要慢慢地静心调养,最好是去雾隐轩,喂,你会陪我去吧?」

「当然!」李珣答应得很是痛快:「就凭妳万里回援,我也……」

他蓦地停口,眼睛却一直盯在水蝶兰脸上。水蝶兰有些疑惑地扬起眉毛,有点儿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良久,李珣忽又笑了起来,他伸出手,轻放在水蝶兰肩膀上:「抱歉,当时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糟糕。不过,夫人万里回援的恩情,我是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水蝶兰何等聪明,立时便明白李珣想到了什么,不过,她更在意的还是李珣那种称呼。她抬眼扫了一下,似笑非笑地伸手,轻按在李珣的胸膛上:「真难得你还有这份自觉!咦,你的心跳有点儿……呀!」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而稍前一点和时间,李珣突然发力,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两人的肌体发出一声碰撞的闷响,在水蝶兰的呼痛声中,李珣紧紧地搂着她,几乎要使她窒息。

颈后火热的喷息几乎是在灼烤着皮肤,李珣是在剧烈地呼吸,而水蝶兰则在沉默。因为她发现,当她不再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来与这个奇特的家伙交往时,许多事情都已经脱出了控制。

她对人类的情绪变化有着极深刻的理解,但是将这结论放在李珣身上,有时候却会误差。

比如现在!

当李珣这样深沉内敛的个性,因为一个极微妙的诱因,而突然迸发出如岩浆般灼热滚荡的情绪时,她本能地有些失措。

她只知道,造成这漏*点的微妙元素,在事后只会隐藏得更深。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元素」,不是自己。

所以,水蝶兰沉默了。

李珣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在水蝶兰出奇的沉默中,他有些尴尬的松开手,然后解释说:「呃,真像妳说的,修炼《血神子》太快,情绪总有点儿把持不住。不过……夫人妳不尽一下妻子的义务吗?」

这个玩笑宣告两人的关系恢复常态。水蝶兰白他一眼,接着看他一身打扮,有些想笑:「你就这模样护送?灵竹不灵竹,百鬼不百鬼,或者是想换个新的身分玩玩儿?」

「只是权宜之计吧!」

李珣随手脱下已被鲜血污损的外袍,露出其中一身短打打扮。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百鬼仍在闭关,过早出来又是麻烦。还是用灵竹吧,虽说突然在西南冒头有点儿突兀,不过总体来说,还能应付。」

说话间,他已经运功变化脸型,又唤出幽一,将灵竹的一身装备都拿了出来,正想往上套,水蝶兰忽地叫了一声:「等等!」

李珣「嗯」了一声,回过头来,但很快他便抽了一口凉气,手臂很明显地后缩。一声微响,水蝶兰看得真切,有个玉制的小玩意儿掉落在草丛里。而李珣怔了半晌,才摊开手,手心里,一片焦黑。

水蝶兰立刻明白过来,她将那小挂件捡起来,果然,这就是李珣身上最宝贵的法宝之一:玉辟邪。

这个自李珣少年时代便放在他身上的绝妙法宝,此刻却翻脸不认人,以一记重击,给了李珣好看。

水蝶兰叹了口气,对李珣道:「完了!」

李珣怔怔抬眼看她。水蝶兰微一摇头:「不能再变回去了,《血神子》的修炼表征太过明显,就算是你变成灵竹的脸,也掩不住那一身血腥气。这个玩意儿……你也不要戴了!」

李珣没有说话,只是怔在那里,良久,方摇了摇头:「不对啊!」

「没什么不对,这也许就是你为了活命,所要付出的代价。天底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你要占尽所有便宜,到最后,只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你!」

水蝶兰难得地讲了些大道理,但很显然,效果不佳。李珣的神情变得非常沮丧,他只是无意地翻弄手中的袍服,脸上忽青忽白,看得出,他心中极不平静。

皱皱眉头,水蝶兰正待再说,李珣猛地盯住她:「天芷为什么没事?」

「她还没修到那么高段,而且现在情况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话说回来,喂,你干什么!」

她一个不注意,竟然被李珣劈手将玉辟邪夺了回去,水蝶兰一惊之下,本能地出手想要夺回,李珣却侧过了身,让这一击拿在肩背上。

与之同时,水蝶兰清楚听到了,在手心处,那一连串「滋滋」做响的皮肉爆裂声。

「笨蛋,你若连一个身分都放不下,还修个什么道!」

水蝶兰反手又去抢,但还没发力,便被李珣诡秘的神情吓住。李珣此刻应该是极痛苦的,眉角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偏偏还要露出笑脸,且以手指比唇,做出噤声状。

「你听!」

听什么?水蝶兰灵敏的耳朵里,只听到了皮肉撕裂,鲜血滴落的微响。可李珣却不这么认为,他闭上眼睛,用尽可能平稳的状态,长吁一口气,似乎在将一切的疼痛都呼出体外。

「听不到吗?我却听到了,这是我的筋骨皮络在适应。这里面的变化极其玄妙,一旦我找到关窍,就会即刻水到渠成!」

听这颤抖的嗓音,水蝶兰觉得李珣是疯了,可是,在看到他愈来愈平静而从容的眸光时,这个结论忽又站不住脚。

李珣咧嘴一笑,飞快地穿上了衣物,但不是灵竹,而是百鬼的。

紧接着,他又将灵竹的装备一古脑塞给幽一,使其隐去,但仍留下了一件东西:玉辟邪!

这件无数次帮助他,此刻却又持续杀伤他的宝物,被死死地扣在掌心,没有一点儿露在外面。

「没办法,就用百鬼的身分吧。」李珣很无奈地撇撇嘴,「不过,宗门那边就不好说话,妳帮我想个理由先!」

此时的他,没有一点儿痛苦的表情。水蝶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低哼出声,用嘲讽的笑容回应:「还用想吗?就说某人脑袋烧坏,足够了!」

李珣往攥紧的拳头上连吹了几口凉气,末了,他耸耸肩:「随妳怎么说吧。不过,这也是妳说的:天底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是这时放过,以后要得到,岂不是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且,我也刚刚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还要糟!我刚出化阴池时,体内脏腑经络还勉强有个形,可是杀了这几天,燃血元息充溢体内,把这些冲了个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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