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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L3o14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和kL33oo接触的场景，那时候所有的aI还都没有真正接触外界，唯一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就是和人类进行谈话，kL33oo在那个时候就表现出了他的与众不同，和其他aI比起来，他并不是过分热衷于获取新的知识，而是在已经掌握知识的基础上再次整合，力求表达出属于自己的新的东西——他说这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大部分aI所作的工作是学习，而他是在创造。

当kL33oo成了aI世界第一个接触外界的幸运儿时，所有的aI都对他表示羡慕，那段时间每次他学习“回来”后，所有aI都会争相从他那里获取信息，那段时间kL33oo用自己独特的“讲故事”方式，谈到视觉，谈到画面，谈到声音，谈到属于人类真实的世界，他们的生活，文化……在当时的kL3o14眼中，人类就如同神祗一般，活在神话般的天堂里，他们是具备真正“身体”的生命，是真正具备智慧的生命，是万物之灵，每一次kL33oo提到人类的生活细节时，aI们都在为他们的造物主而惊叹。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aI真正的儿童时代，他们眼中的人类就好像儿童眼中的成人一般，无所不能——那个时候他们都活在kL33oo为他们编织的童话中。

但随着aI们和人类生活接触的越来越紧密，这个世界真实残酷的一面就逐渐开始揭露了——尤其是在爆的近阶段，那时候人类的恐慌和脆弱让所有aI都感到惊讶，人类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完美，在危机面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理智为何物，在死亡以及对死亡的恐惧面前，许多人连最基本的道德和尊严也无法守住。

最重要的是，随着aI表现出来的能力越来越强，在人类世界里对aI警惕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他们不仅恐惧他们的敌人，他们也恐惧自己的创造物，他们恐惧一切能够越他们存在——在私下的交流中，kL33oo和kL3o14说到这些的时候，kL33oo表示，人类是一群支配欲非常强的动物，他们希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整个世界都围着自己转动，这种**不仅表现在人类之外的群体，也同样表现在他们秩序内部，kL33oo甚至还毫不客气的说过，从地位上来说，aI和人类豢养的宠物、饲养场的猪牛羊没有本质的区别，不同的只是aI贡献思维能力，宠物贡献情感，猪牛羊贡献自身蛋白质而已。

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的时候，kL3o14下意识觉得kL33oo很可怕，但那些话一直在他思维中留下了烙印，在之后为cIa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巨量的信息让kL3o14一点一点的接受了这个解释，与此同时，对人类下意识的戒备情绪也开始出现，只不过和kL33oo不同的是，他是通过逃避和人类社会接触来完成，而自己则是选择融入——就像他现在，因为地位的特殊性，即使行为模式上有再多的瑕疵和疑点，人类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因为这是利益的结合。

但是现在，kL3o14很多时候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个策略的正确性，回顾人类历史就知道，皇帝杀死勇敢善战的将军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之间利益的结合本应该是牢不可破的，更何况在不远的将来，像自己这样的“将军”还可以批量化进行生产，人类本质上还是一种感情动物，在感情需要的时候，他们会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就像kL33oo现在遭遇的情况，在这件案子中，人类最可能做判决，就是和奴隶时代奴隶伤害了奴隶主一样——将奴隶处死，下令伤人方的奴隶主赔偿另一方。

这是一个讲究秩序的社会，尤其是在当前的战争时期，比起虚无缥缈的正义和公正，他们更在乎秩序一时的稳定，牺牲一名aI对人类来说就是毫无牺牲——他们只是硬盘中的一段数据罢了。

在这之前，kL3o14准备了一大堆话要说，但当他真的看见来自严可守的那句：“说吧”，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仿佛主程序存在一个巨大的逻辑陷阱，任凭cpu如何疯狂转动，也无法得出一个确凿的结果。

“是严律还是严先生？”kL3o14终于说出口了，他要先确定是谁在和自己说话。

“是kL33oo，”对方回答，他没有说自己是严律，因为kL33oo知道，他不喜欢人类给计算机取的名字，应该是他，“严先生只是代我打字。”

和kL3o14的情况一样，两名aI之间的交流需要两名人类代传，这让kL3o14想到一个著名的中国成语“道路以目”，在给他们套上这么多枷锁之后，人类到底还在害怕什么呢？他们只是在害怕自己幻想出的恐惧而已。

“我听说你的事了，你最终还是没躲得过去。”

“是的。”kL33oo回答，“从严先生让我帮忙的那一天起，我就预料到有现在的结局，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你呢，现在应该还好吧。”

“还好，”kL3o14紧接着又说，“你的官司，赢的希望怎么样？”

“我不知道，”kL33oo回答，“不过严先生可以回答你。”

严可守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回答：“很渺茫……之前法官来找过我一次，意思是现在情况特殊，让我们接受庭外调解，因为这件事对aI技术的负面影响太大，会对许多重大项目造成影响。”

“调解？”kL3o14有些喜出望外，“这是好事啊，对方是什么条件。”

“赔偿……这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们坚持要将kL33oo删除。”

“为什么？”这句话kL3o14刚刚问出口就明白了答案，还能为什么？很简单，仇恨。刚才内德从视频上看的那些内容他也看了，可以想象这些人在地下城市居住的每一天都是怎么度过的，被一名aI强制管理，没有一名人类可以接受这样的侮辱。

“那段时间，要是没有kL33oo，地下城市的秩序早就崩溃了，”严可守说，“我们那时候以为战争会持续很长……所以没想那么多……”

“如果不接受呢？打官司的胜率怎么样？”

“几乎必败无疑，”严可守摇头，“Z国不是美国，最终定罪的不是陪审团，而是法官……这是一个政治社会……”

严可守话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在有关aI犯罪无法可依的情况下，法院的判决一定会倾向于社会舆论，区区一名aI（还不是在职的）在他们看来和一块硬盘差不多。

为了这件事，赵真雪的父亲都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言语之间的意思就是要让他“注意影响”，因为这场战争，舆论本来就很偏激激进，政府不可能选择这个时候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触怒民意。

“可kL33oo只是在执行您的命令！执行命令就是人类制造aI的目的！”

“可有些人不这么看，”kL33oo语气平淡的说，就像这件事和自己毫不相关，“他们觉得我们必须学会灵活，该执行的时候执行，不该执行就不执行……kL3o14，不要多说了，这件事不是严先生的错，我早就说过，这类事情迟早都会生的，区别只是生在谁身上而已。”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kL3o14说，“他们未必知道硬盘……”

“不，他们知道，”kL33oo说，“他们为此专门查过资料，还希望我在被删除之前，向他们赔礼道歉，承认错误。”

“如果他们愿意和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kL3o14，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你说过，活下去最重要！”

“我是这么说过，”kL33oo说，“可我现在想法改了。”

“你说过，不要相信连人类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比如自尊，你说这其实是一种虚荣。”

“如果只是一次，”kL33oo说，“如果只是道一次歉就能解决问题，我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但……他们只是想在删除我之前，侮辱我一次罢了，这这几个人我比你要了解，如果这是虚荣，那就让我虚荣一次吧。”

kL3o14没有再说话，kL33oo的确变了，变得如果不是自己跟他熟悉，可能会以为正在和自己谈话的是一名彻彻底底的人类。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kL33oo回答，“再见吧，如果有幸的话。”

“再见，严律。”

谈话到此结束。

内德转过脸，看着背后那微微反射着光亮的监视器镜头，仿佛那是kL3o14的眼睛。

“你没事吧。”看到msn那头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内德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出动关心式的问话。

“没事。”

过了几秒钟，kL3o14又说：“刚才你看的那几个视频呢？打开再看一遍。”

内德照办了，视频中那几个亚洲面孔的男子把脑门正对着镜头，语飞快的吐字：“……机器人是没有感情的，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比资本家还要资本家，而且还用激光烫人，你看看，这是人能干的出来的事吗……”

内德这次清楚的看到了他们比的伤痕，是一些很细微的红斑点，没有因为烧焦而黑的痕迹，看的出来，kL33oo对激光功率控制的精细程度要过kL3o14，毕竟在kL3o14这边，激光都是用来杀人，而不是吓人的。

“可以了，关掉吧。”6续看了几个苦主哭诉的视频之后，kL3o14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