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修撰奸臣录不如修撰昏君录!敬妃娘娘,啧啧啧!(1 / 2)

“说来听听!”朱祁钰让人把曹吉祥带下去。

那个隐藏在乾清宫的女干细,说不定会对曹吉祥下手,他让金忠派人死盯着他,看看那个女干细会不会跳出来。

舒良十分激动:“奴婢从油纸入手,查到了尚食局,而又从尚食局,查到了光禄寺。”

“光禄寺中有个厨子叫蔺小九,奴婢问询了很多人,确定了,油纸就从他的手上流出来的!”

“皇爷,奴婢还有意外之喜,这个蔺小九,是南宫的人!”

朱祁钰瞳孔微缩,尚食局有杜清,光禄寺有蔺小九,太上皇都多少年不当皇帝了,却还有这么多人给他卖命?

这宫中,还有多少是太上皇的人呢?

“去问曹吉祥!问他,蔺小九是不是太上皇的人?让他把他知道的名单,全都写下来!”

不把女干细都挖出来,朱祁钰夜不安枕。

“继续说。”

“通过蔺小九招认,他把油纸交给了锦衣卫季福,再由季福交到宫里来。”舒良道。

“季福?”

朱祁钰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在哪听过?

“他是郑夫人的男人。”

郑夫人?是朱祁镇的乃娘!

朱祁钰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啊!

“季福在哪?”朱祁钰问。

“奴婢已经派人去抓了,只是郑夫人她……”舒良担心抓了太上皇的乃娘,会引起朝堂震动。

“抓!一个乃母子,算什么夫人?一起抓来!朕亲自审!”

朱祁钰目光阴冷:“还查到什么?”

“奴婢去典当些东西,在典当行里发现了里库的宝贝!等奴婢派人去查的时候,又什么都找不到了。”舒良苦笑。

“哪家典当行?背后是谁?”朱祁钰问。

“背后是王大人!”舒良小心翼翼道。

“哪个王大人?王文?好啊,堂堂阁臣都开上典当行了,呵呵!”

“把典当行封了,查!”

“舒良,朕给你特使之权,不是让你事事禀报的?既然看到了物件,为什么不立刻封店查看?把一应人抓起来,打入东厂诏狱,这些还用朕来教你吗?”

朱祁钰很生气:“脑袋里纯净点,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你的背后是朕!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奴婢请罪!”舒良跪在地上。

“好了,你有功劳也有苦劳,在追回来的宝贝中随便挑几件,看好什么就拿几样,不必问朕,当朕的赏赐了。”朱祁钰缓和口气。

“奴婢不需要赏赐,奴婢的命都是皇爷的……”

朱祁钰挥挥手:“你不需要,你下面的人也需要,听朕的,拿些。只要朕让你拿的,你都可以拿,朕不允许你拿的,你最好不要拿,知道了吗?舒良?”

“奴婢清楚!”舒良跪下谢恩。

朱祁钰舒了口气:“宣王文来见朕!”

“陛下,刘祭酒身体不适,在宫门前摇摇晃晃。”许感进来禀告。

“宣进来吧。”

天都黑了,奏疏堆积如山,朕都没时间看,天天处理这些琐事,迟早被累死。

刘铉脸色惨白如纸,陈询扶着他。

司业、监丞、典籍等陆陆续续进来,跪下行礼。

“诸公,知道朕为何宣尔等前来吗?”朱祁钰缓缓开口。

“臣清楚,乃因国子监监生于城禁之时,跪门哭谏,所以陛下动怒,才宣我等前来,臣等给陛下请罪!”刘铉跪在地上,恭敬磕头。

“呵,朕是那般不讲道理之人吗?”

朱祁钰不满:“刘祭酒,拍拍你的良心问问自己,朕是暴君吗?朕是听不进去话的昏君吗?真是愚昧!”

“臣绝无此意!”

刘铉瑟瑟发抖,您剖了高谷、王翱的时候,我等可亲眼所见啊,您不是暴君,谁是啊?

“唉,刘祭酒对朕有误解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环视众人:“你等是否也认为,朕是兴师问罪的?”

“错!大错特错!”

“朕要表扬你们!赞扬你们!”

“你们教出来好学生啊!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你们都是朕之肱骨!皆是栋梁之材啊!”

刘铉、陈询等人都懵了,皇帝不剖了他们都知足了,赐个安乐死,都烧高香了!还会表扬他们?

典籍钱溥却觉得没好事发生,皇帝如此夸人,肯定要搞幺蛾子了!

“监生哭谏,请求朕修撰女干臣录,朕听之,便觉得甚有理!”

“非常有道理!”

“朝堂如此多女干佞之臣!坏朕大明社稷!坏黎民百姓生计!朕恨不得食其血肉!朕深恨之!”

“正好,监生们哭谏于朕,请求朕修女干臣录!”

“此乃正义之谏言,是为国为民着想的好事啊!”

“朕闻之,方知朝堂上还是贤臣多啊!国子监中的监生能有此觉悟,皆是诸君的功劳!”

“所以将诸位招来,便是请国子监主持,修撰女干臣录!把朝中一众女干臣写进去,令其遗臭万年!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朱祁钰声音激昂。

刘铉摇摇欲坠!

陛下啊,您不是让他们遗臭万年啊,是让我们立刻去死啊!

您杀的那些人,究竟是不是女干臣,您心里没点数吗?

只要这女干臣录编撰出来,不是上面的女干臣遗臭万年,而是编撰的人遗臭万年啊!

再说了,监生哭谏是你侮辱太上皇,所以哭谏,请您善待太上皇!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要哭谏修撰女干臣录了呢?你也太能扯了吧?

果然吧!被我说中了吧!

钱溥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该辞职归乡,安安静静当个书法家不香吗?非要在朝堂这臭水沟子里面晃荡,完了吧,掉进去了吧!

“怎么?两位祭酒,对监生哭谏之事,有意见?”朱祁钰脸色一沉。

“陛,陛下,此修书之事不在国子监职权范围内呀,而且臣等还要处置监内诸多学子,冗杂繁重,无法专心致志为陛下修书,所以……”刘铉拐着弯拒绝。

“嗯,此言甚是啊,那几位就辞了国子监的职务,去翰林院吧。”朱祁钰淡淡道。

刘铉、陈询等人傻眼。

这皇帝也太武断了吧,不按套路出牌啊。

“陛下……”刘铉还要再辩解。

“怎么?刘祭酒,你为何百般推脱?莫非你是王翱同党?”朱祁钰脸色阴沉。

噗通!

刘铉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声音都变了:“臣,臣不是啊!”

“你说不是就不是?怎么证明啊?”

朱祁钰寒声道:“舒良,请刘祭酒去东厂诏狱坐坐,查一查,看看刘祭酒是不是王翱同党!切记,不许虐待刘祭酒,把国子监的公务也都送去诏狱里,让他在里面办公!”

舒良直接让人拖下去。

刘铉拼命挣扎,泪如雨下:“陛下,陛下,臣能修!臣能修啊!”

朱祁钰勾勾手指,让人把他拖回来:“修什么?”

“修女干臣录!”刘铉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朕不用你了,朕记得你是高谷举荐的,你不说朕还真忘了,景泰三年,高谷举荐你做国子监祭酒的!”

朱祁钰缓缓道:“难怪你高呼冤枉,确实冤枉了,你的确不是王翱的同党。”

可我变成了高谷的同党啊?

刘铉软软倒在地上,整张脸煞白一片。

高谷,按照皇帝的意思,肯定是要入选女干臣录的。

被高谷举荐的他……

刘铉挣扎着爬起来,拼命磕头:“臣绝对不是高谷同党,求陛下明察!求陛下明察啊!”

他后悔啊,早知道就答应下来啊,不就修女干臣录嘛,被骂就被骂呗,总比没命强啊!

陈询、钱溥等人吓得瑟瑟发抖。

若真以举主清算党羽的话,朝堂上半数人,都跟高谷、王翱有关系,谁屁股都不干净,谁也不敢为刘铉求情。

“刘祭酒,快请起。”

朱祁钰脸上露出了笑容:“朕非暴戾之君,只是想起来一点事,你儿子刘瀚是举人吧?”

刘铉傻傻地点头。

“要参加下届科举,对吧?”

朱祁钰抚摸着衣袖,淡淡道:“都是读书种子啊,有望成为栋梁之材啊。嗯,来宫里做侍卫吧,在朕的身边,朕调教调教,怎么样?刘祭酒?”

刘铉吞了吞口水,一旦入宫做侍卫,恐怕就走不了仕途了。和成为皇帝鹰犬相比,他更希望儿子堂堂正正做人。虽然他很清楚皇帝在拉拢他,但这种拉拢,让他很反感。

可不答应的话,还有刘家吗?

“臣听陛下的!”刘铉含泪叩首。

“别这副样子嘛,给朕当侍卫就那么丢脸吗?不情愿就直说嘛,朕也不是听不进去劝谏的皇帝!”

朱祁钰脸色又阴沉下来:“算了,打发去诏狱吧!”

“不要啊陛下!”刘铉嗷嗷痛哭。

他真被皇帝折腾惨了,刚饶了他,就翻脸,翻了脸又饶了他,他心脏受不了了啊!

所有人瑟瑟发抖。

皇帝在杀猴儆鸡,大家心知肚明,却还是被皇帝拿捏了,谁敢说个不字。

别看皇帝在折磨刘铉,其实是做给他们看的。

谁敢反对修撰女干臣录,就是这个下场!

“刘祭酒,你这人真有意思。”

“朕开恩放你一马,你不谢恩;朕要查你,你又求朕饶了你。你究竟要干什么呀?刘祭酒?”

朱祁钰叹了口气:“陈祭酒,你告诉朕,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噗通!

陈询跪在了地上,看着泪如雨下的刘铉,立刻明白皇帝这句话的深意,立刻道:“臣也不懂!可能是刘祭酒老迈,脑子转不过来了!臣请陛下修女干臣录!将朝之女干贼全都录入,令其遗臭万年!”

“这?未免太过分了吧?”朱祁钰反而犹豫起来了。

几个官员眼泪都出来了!

陛下,明明你提出来要修撰女干臣录的?怎么又过分了呢?不带你这么玩人的!

您究竟要干什么呀!

“朕乃仁君也,岂能做暴君才能做的事情呢?不行不行,陈祭酒,你这番话放到朝堂上,会被朝臣骂的,朕不能让你担骂名啊!”朱祁钰叹了口气。

陈询面如死灰,你是既当又立啊!您不是千古仁君,您是千古无耻之君!

坏人让我当,骂名我来担?贤名全归你?

“陛下此言差矣,我朝修女干臣录,乃是秉笔直书,不加掩饰,所谓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者,是陛下大中至正之心,为万世臣子植纲常!臣陈询请陛下修撰女干臣录!”

陈询咬着牙,为朱祁钰找借口。

朱祁钰念叨他说的几句话,朕大中至正之心,为万世臣子植纲常,妙啊!

“好!陈卿果然博学多才,说动了朕!就由你来主笔,编撰女干臣录!”

朱祁钰扫视过去:“钱溥,你的书法朕甚爱之,就由你来誊写。”

“你参与编撰的《大明清类天文分野书》(朱祁镇天顺二年改名《大明一统志》),甚好,这本女干臣录,也由你来誊写。”

“你们若人手不够,就去翰林院调人,优秀的监生也可参与,朕一概允之。”

“嗯,高谷、王翱、陈懋、顾兴祖、杨善、石亨、徐有贞等人要列在第一!”

“剩下的你们自行编撰,写好后呈上来,朕再阅览。”朱祁钰道。

“臣领命!”陈询咬牙道。

“传旨,刘祭酒老迈,转为南京国子监祭酒,擢陈询为国子监祭酒。”朱祁钰瞥了刘铉一眼,给你机会不知道珍惜。

刘铉满脸绝望。

“传旨东厂,刘铉很有可能是高谷一党,认真甄别后发去南京。”朱祁钰挥挥手,让人把刘铉拖下去。

然后幽幽地看向陈询。

陈询吞了口口水,秒懂皇帝的意思,投名状嘛,咬牙道:“陛下,臣儿子在家无所事事,臣想恳求陛下,提拔其为宫中侍卫,也请陛下代臣调教,督促其成材,请陛下降恩于臣子!”

这马屁拍得舒服,朱祁钰淡淡道:“朕就勉为其难代为管教吧,让定襄伯郭登的哥哥郭璟带他当值。”

这是给他承诺,皇帝会像对待定襄伯哥哥一样对待他的儿子。

“臣谢主隆恩!”陈询站到了朱祁钰的阵营里。

“你们回去后,要多加勉励今日哭谏的监生,他们皆是大明栋梁,哭谏于朕修撰女干臣录,朕心甚慰!”

陈询等人直抽嘴角,他们哭谏的真是这事?

“对了。”

在陈询等人快要退出去的时候,朱祁钰忽然突发奇想:“若朕再修撰一部昏君录如何?”

咣当!

陈询等人同时打了个趔趄,陛下您就饶了我们吗?修撰万女干臣录,最多我们个人死,如果修撰了昏君录,我们全家都得死啊!

您想骂谁,就直接骂吧,别带上我们好不好啊!

“罢了罢了,朕只是随口一说。”朱祁钰心情不错,总不能可国子监一家坑不是,昏君录就交给翰林院去修,像尹直、邱瑞、刘吉、刘珝等人就不错,招来修撰昏君录岂不更合适?

“给朕准备膳食,朕饿了。”

朱祁钰精神不错:“郑氏和季福还没到呢?派人去催,让朕等个乃母子,算个什么事!”

……

南宫。

朱祁镇躺在床上,双目无神,脸色蜡黄蜡黄的,嘴里哀嚎:“太医呢?朕要太医,太医……”

他肚子特别瘪,嘴角有涎水,却没人擦。

宫殿里传来淡淡的酸臭味。

“陛下,您再忍一忍,已经请了民间医生去了。”刘敬妃宽慰朱祁镇。

“爱妃,朕是不是要死了?”朱祁镇气息奄奄。

“不会的陛下,不会的。”刘敬妃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那个废人好狠的心啊!朕没死在漠北,没死在也先的手上,反而死在亲弟弟的手上了!他好狠的心啊,让朕吃肉包子,呕……”

提及肉包子,又是一阵干呕。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胃里连酸水都没有了,吐光了。

忽然听到宫门开启的声音,朱祁镇以为是太医来了,赶紧打发人去看,结果却迎进来一个太监。

许感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一路走进正殿,闯入内堂,进殿行了礼:“奴婢拜见太上皇!”

“滚!”朱祁镇不想见人!

他艰难的翻过身体,又用被子蒙住脑袋,他不希望这副鬼模样被朱祁钰见到,他才是正统皇帝!

“太上皇息怒,奴婢听说太上皇生了病,所以给您送药来了。”

许感自顾自道:“太上皇您听说了吗?您生病了,国子监的监生、翰林院的进士都去西华门哭谏去了。您猜猜,结果是什么?”

听说哭谏,朱祁镇慢慢睁开眼睛,气息奄奄道:“被杀光了吧?”

嘿,那个废人也就会杀人了!

换做朕,一定会和他们讲道理的。不过这些监生、进士还不错,心里是有天家的,待朕重登大位之后,必然重重赏赐。

朱祁镇居然心情变得不错。

“哪能呢?皇爷多仁慈呀,怎么舍得杀那么多栋梁之材呢?陛下跟监生们说,朝堂上女干臣当道,离间天家兄弟感情。所以呀,国子监主动请缨,要为朝廷修撰女干臣录!”

“您说说,这女干臣中,高谷、王翱、杨善、徐有贞首当其冲,奴婢还没细数呢,要是细数呀,什么石亨、曹钦、刘永诚、刘聚、门达、曹吉祥,太多了,都要写进里面!”

“您想想呀,这些人都是谁的人呀?为什么会写进女干臣录里呢?”

见朱祁镇变了脸色,许感话锋一转:

“不过皇爷乃千古仁君,怎么能修什么女干臣录呢?让后世子孙看到,景泰朝全是女干臣!后世子孙岂不会揣测,朝堂上蛇鼠一窝?皇爷的贤名还要不要了?”

“所以皇爷就想了,修女干臣录,不如修昏君录!这昏君录呀,首当其冲的就是您呀……”

“别说了!别说了!”

朱祁镇裹在被子里的身体都在颤抖:“你是他派来气死朕的,是不是?滚!给朕滚!朕什么都不想听!”

刘敬妃瞪着眼眸看许感:“该死的阉竖,没听到太上皇的圣旨吗?滚出去!”

“是是是,奴婢是阉竖,奴婢是没根的人,不消敬妃娘娘提醒,奴婢知道,奴婢马上就滚!”

许感也不生气,笑呵呵道:“听奴婢把话说完呀,太上皇安心,您和皇爷是亲兄弟,皇爷怎么会修昏君录呢?那不指鼻子骂您呢吗?岂不让祖宗蒙羞?您不要脸,陛下还要脸呢?”

呼哧!呼哧!

朱祁镇喘着粗气,什么叫朕不要脸,他要脸?什么祖宗蒙羞?朕才是正统皇帝!他是庶子!贱婢生的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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