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抬铳及远 遇事糊涂(1 / 2)

平野依山尽,树随山崦合,车营前头就是一片茂密林子,有那山水滋润,层林尽染叠翠,持将旗的亲兵见此,寻思车营可没法钻进这林子里,只好硬着头皮折道东南。可匆忙疾转,战车间前后总也不能合拍划一,遂挤成一团,对面的火炮袭来,顿时打出了暴击,连毁数辆战车,弹丸带血沫一起在黄沙泥地里狂扫而过,一道道残迹如索命之犁触目惊心。

“他娘的,真蠢。”娄光先远远瞅见这一幕,急的团团转,但他的心爱坐骑已然废了,亲兵们的坐骑也一齐受了惊吓,那症状各有不同,或浑身僵硬如骸,或发狂嘶鸣,或放肆蹬蹄,为躲避那炮火弹雨他们不得已弃马遁走,此刻回头就见他们的战马散落在各处,一时间追之不及,只得干瞪眼。

却说神甲营这边,也看出不对劲,敌方很有本事,能想到走“之”字线路以避开火炮。王朴忧心忡忡,这些昂贵无比的宝贝疙瘩要落入敌手就糟了,便当即下令:“骑兵出战,前往接应自行火炮车队。”

明军本部,左良玉也看出破绽来,只要吃掉这几门炮,神甲营就剩下火铳兵,重甲步兵和骑兵了,娄光先的车营专克火铳兵与骑兵,至于重甲步兵那都是一个个金子堆砌的百战精锐,皆王朴小子的心头肉啊,若能擒获一批,赶明儿找王朴索要赎金,定要叫他掏空身家,把之前卖首级挣走的银子全给吐出来。

这些重甲步兵俘虏或许还能招降一部分,不过并不划算,这种主将最为倚重的最一等亲兵平时恩义牢固必矣,如此都能背主叛离,这等卑劣懦夫他不敢信任,用起来不放心,之前那些火炮的操手只要手艺好就够了,不忠心也碍不了事,两者迥异也。

蓟州兵的战车上也配备许多小弗朗机炮与抬铳,冒着敌方火炮冲阵,光挨打而无力还手的滋味可不好受,便有兵卒胡乱朝敌军鸣炮放铳,余者有样学样,顿时乒铃乓啷火器响成一片,不一会儿车营周围烟尘混笼,倒似歪打正着,稍抑了神甲营火炮的准头。

“弟兄们,冲呀,再冲一百步,我们就够得着他们了。”持将旗的亲兵十分鸡贼,骑马尾随一辆战车后,以为屏障,从容给兵卒们鼓气。

抬铳及远百步,且弹丸沉重可抛射,两军相隔约百五十步,这些抬铳的弹丸就断断续续往神甲营炮兵头顶砸落下来,砸中头盔甲胄钉钉清脆,砸中车顶铜皮铛铛沉闷,神似玉磬编钟齐奏古乐。

起初神甲营这边只是略有惊慌,待见落在身上的弹丸不能透甲,也就浑不在意。然而敌军渐渐逼近,这些抬铳弹丸的威力渐显,许多兵卒被击伤,无不头破血流,更有无覆甲处受创,身软倒地而生死不明者。

方播从前区区一介地痞,哪里见识过这等弹如雨下的阵仗,竟有些懵了,但他在街头厮混多年,临危更激起凶顽本性,当即下令往地上摆放炸药包。

“这是做什么。”自行火炮队的书记官邹正万不解的问道。

“再等等,等着他们靠过来,我们就点了这些炸药包,后退,给他们来一记狠的。”方播冷冷道。

“哦,是个好办法,你们城里人果然阴狠歹毒。”邹正万听了这个绝户计,阴阳怪气的吹捧道。

“嘿嘿。”方播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坦然受了这一捧哏。

这边蓟州兵车营见敌军有退怯之意,胆气正扬,山呼怪叫冲将而来。神甲营这边刚刚布置了炸药包,未等兵卒返回来蹬车,方播就下令全军后撤,这可把邹正万吓了一跳,他大叫道:“方播,你安敢弃军而逃,这些兵卒不能轻易舍弃。”

“闭嘴,我是头。”方播正急于布下天罗地网,给对面明军一点厉害瞧瞧,遂颇不耐烦的对书记官怒斥道。

“你,我回去定要向节制大人告发你。”邹正万是书记官,他有权监视举报与之合作的将领。

数十位神甲营兵卒就这么被方播弃在了两军之间,他们呼天抢地,对背弃了他们的方播恶语咒骂。这是必死之地,他们毫无生路。很快蓟州兵车营就杀进五十步内,敌军每辆战车上皆有两门小弗朗机,十息可放一炮,炮弹如幕而至,那些可怜遭弃的兵卒无路可逃,无处可躲,开阔场地中成了活靶子,很快就死伤殆尽,尸骨少有完整。

蓟州兵这边得意洋洋,忙着射杀掉队的神甲营兵卒,却没能留意到场地中那些布成横列的白色布包,他们若是仔细留意,就能觉出可疑来,这些布包正冒出黑烟。

远处观战的王朴心揪气结,他的神甲营是募兵,在战场上每折损一人就要使一大笔银子抚恤未亡眷属,在大明诸多官军中,向来全额发放抚恤银子,从不克扣的神甲营可谓殊例,王朴一直以为这是神甲营所向披靡的依凭之一,然而方播无缘无故居然弃掉几十名兵卒,王朴心里暗暗叹气,他本来很赏识这个胆略过人的帅哥,今时末世,人皆木讷笨拙,这等有急智的人才十分难得,但是王朴恍然此人行事不择手段,为了战功能抛弃部下的人他用不起,乃因他的神甲营每个兵都很贵,用这样的人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破产了。

正寻思战后成立一个临时军事法庭,给方播一个公正审判,前方白光连闪,王朴吃了一惊,几乎以为天神降下法咒,待听了轰隆之声袭来,这才醒悟,那边厢用了炸药包埋伏敌军。

“那个方播,好狠,拿我们几十条兄弟的命诱敌。”刘一山冷眼拧眉吐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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