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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呢,孩子们一个月来一次,今天刚好碰见。”

“孩子们都挺好,还回来看看你。”

“是这样呢,他们也不容易,来拿点钱的。”

黑川和木村对视了一秒。

“您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了,木村小姐,您今年有40岁了呢?”虽然依然有些糊涂,但橘清岭今天和昨天的状态还是略有不同,似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也许是一些往事得以撬动尘封的记忆,让他有了些条理。

“有了有了。我41岁了呢。”

“我记得木村君说过几次,他有个10岁的妹妹。”

“他提起过?”

“怎么不,是这样呢,木村君除了提起他妹妹,就没有提起过别人。”橘清岭用右手摸了摸左侧袖管,似乎断掉的肢体仍在一般,随后手指又开始互相揉搓起来。“他的确是挂念你的。”

木村香草拿出手帕抹了抹眼泪。”先生,我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事情。“

橘清岭点点头,“是这样呢,其实之前那个美国人和一个女人来找我,让我去找你。我也去了,只不过你不在,后来我就不好意思了,还真是不好意思。惭愧啊……”

“先生不用惭愧,毕竟那时候的事,几乎没人想要经常提起。”黑川燕平静地说。“您今天就花些时间,跟木村君的妹妹好好说说,毕竟她都来了。对吧?”

“是这样呢,我还是去缅甸之前见过木村君的。42年,应该是那一年,其实我和他在秋野联队的时间不长。嗯……不长。要是,要是木村君不去看那湖水,怕就不会出事了……哎,不过在人家的国土上,真是兵行险着,一步也不要离开的比较好啊。”橘清岭又开始胡乱地东说西说。

“哥哥连封信都没有给我寄,我连他在哪里去世的都不知道。”

“是这样呢,有写信的,我看见他给了小林的。哦,小林是不是没有把信寄出去啊?”橘清岭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好一会才说:“是这样呢,小林被炸死了。对的呢,怕是信件都被毁了。”

“哥哥他是怎么死的?”木村香草一动不动地盯着橘清岭。

橘清岭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晕过去了。说起来,我真的幸运呢,其实有太多机会死去了,但老天放了我一条生路,也许是我没有杀过人的原因吧。是这样呢,说起木村少佐,我并没有看见他怎么样,我进了洞里,看见他时,他不说好好的,好歹还活生生的,只是脸色很难看。根本不该进去,根本不应该。但怎么说呢?不进去,恐怕连木村少佐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吧。”

“先生,我看你从头说吧,我们也听不明白。”黑川燕一边安抚香草,一边对橘清岭说。

“是这样呢,其实人吧,大概是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的。料想木村少佐也是的,他为什么要去看那湖水呢?一个人骑马总归是危险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熟悉那个地方,总之,他一个人骑马去了山脚下。是这样呢,是这样呢……这么多年我还记得那座山叫幕阜山。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非常大的山脉,小镇只是山脚下一小片地方,那里有一个湖泊。是这样呢,不吉利的湖泊。”橘清岭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那湖水是黑色的,越往里看越害怕,湖中心简直呈黑绿色,那是个深渊吧。那天我们刚从隘城开出来,本只是路过。休息的时候,木村少佐一个人骑了马往里面靠近大山的村庄去了。我们还在煮饭,就听见枪响,那肯定是出事了。我们去搜的时候,马呢自己跑了回来,阿庆的狗带着我们直奔那湖边,在地上看见了血迹,但人不见了。是这样子呢,秋野马上把村子里的人抓了起来,其实我们到的时候,村民们跑的差不多了,也没抓到什么人。秋野问来问去,就确定是在洞里。然后我们守在洞口,往里灌烟,灌芥子气,都没人出来,山上也派了人去,找不见哪里有洞口,就那么一个小口子。先派了几个人进去,没出来,再派人进去就打了起来。然后我第三批进去的,跟田中和小野一起,我后来经常梦见那个洞,彷佛哪里都是人,却也看不见哪里有人,我们爬了很久,小野和田中拿支那士兵开玩笑,后来就被游击队发现了,当然游击队先开枪,然后我们再朝那边乱打。小野当场就被打死了,田中还蹲在那开枪,我拖着小野往回跑,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水潭。是这样呢,那个洞到处都是水,河沟,看不见的河沟,有时候流水的声音大得说话也听不清,根本没有像样的道路的。我大概是掉进了一个水沟槽,一路滑了下去,手臂啊,大腿啊,到处都被撞破了,如果不是有防毒面具,我肯定死了。滑到一个水潭里,又清醒过来了,爬起来把矿灯打亮,却看见一堆死人,都是我们的人,竹野君骨头都露了出来。是这样呢,他还让我把信给他拿走,人都要死了还管信件干嘛?真是的呢。但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我端起枪对着四处大喊,然后我就见到了木村少佐。“

橘清岭看了看外面逐渐亮起来的霓虹,用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断臂。似乎夺取他手臂的不是美军的炮弹,而是战争的痛苦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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