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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佩西今年33岁,在他这个年龄,别人早就功成名就,回国建立家庭,但他却依然留在亚洲。

十年前,他从中国西部撤退回国后,马上加入了太平洋战场,作为一个在亚洲服役过三年的运输机飞行员,他和从欧洲战场回来的飞行员相比反倒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会中文,懂汉字,能吃得惯亚洲的食物,睡得惯亚洲的床。在麦克阿瑟的蛙跳战术里,他折返于瓜达尔卡纳尔,硫磺,冲绳等岛屿的机场之间。他勇敢地从那些新修建的机场上起落,从没有发生过事故,他的飞行技术已被磨练得炉火纯青。日本人投降后,他就驻扎在佐世保海军基地。颠沛流离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他的身体微微发福,头发开始掉落,1950年他即将回美国,这是件不幸的事。不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东北亚的气候和生活,也不是日本的服务人员对他们无微不至的服侍让他心生留恋,而是在他仅有的几次归国体验中,他对此时的美国没有产生太多的向往。

恰恰这时,朝鲜战争爆发,他们马上被重新征调。他是C119型运输机的主飞行员,主要的任务是对战地进行补给,在佐世保和金浦机场之间来回辗转。他一开始执行的任务只是运送一些后勤物资,战争的节奏都是麦克阿瑟计划内的,毫无压力。但自从中国人参战后,他的任务除了运送物资,更多的是运送新兵,飞机上有时坐满了从田纳西,德克萨斯州的年轻人,有时候是芝加哥,迈阿密的有色人种,有时候又有很多加州,内华达州的西海岸富裕子弟,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年轻。他们的指挥官和乔佩西一样,都是在中国长期驻扎过,熟悉中国人的思维,作战方式,武器装备,甚至他们其中的一些中国”学生“很多都成了”解放士兵“。他不止一次听见陆战一师的老兵对年轻人说:”放心吧,你们是去击败一群农民。中国农民也好,朝鲜农民也好,你们要做的,只是端稳手中的加兰德,不要心慈手软,杀死每一个光着脚朝你冲过来的农民。“飞机里充满了期待那似乎垂手便可得的胜利的欢笑,新兵们学着老兵嚼着烟草,口香糖,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气氛俨然像是前去度假的少爷。

但很快,他们就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运回日本,再从日本乘坐邮轮在海上漂泊数周,回到美国。乔佩西最多的一次,飞机上装了五十多个棺材。他回想才短短一两个月前,这些年轻人不可一世的欢声笑语,如今却成了冰冷的尸骨。他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事实,他们的父母会是多么艰难的接受。当然这不是他的问题,他只需要考虑完成自己的任务,而那也绝不是轻松的事。

果然,很“幸运地”,他成了第一批被击落的C119运输机的飞行员之一。

那仍然是难以置信的一天,他的白色涂装C119上有5名机组人员,当时飞机上没有带士兵,而是300副担架和1800多磅的货物,那些都是战地急需的药物。作为C119的机长,33岁的乔佩西十分骄傲,配得上这种新型运输机的只有极有经验的资深飞行员。从日本到韩国,他数不清自己运送了多少士兵,多少货物,多少装甲车。那两台星型活塞引擎每具2600千瓦,能爬升到8000米的高空,又能在20分钟内下降到低空1000米。每次飞行都有至少两架战斗机掩护,有时候是F4U,有时候P51。

那一天,连他也说不好算是晴天还是阴天,因为在6000米以上,艳阳高照,太阳能透过护目镜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皮夹克里暖意绵绵,但穿过云层,就是另一番景象。在两千米的低空,云朵遮盖了太阳大部分的光芒。他能用肉眼看见地面上的山川,积雪,继续下降,有了像血管脉络一般的河流小溪,以及缕缕的硝烟。蚊式侦察机低空高速掠过,一个个巨大的弹坑是B29投下去的巨型炸弹造成的,他们原来都是被蚊式成功吸引的渴望攻击高空目标的高射炮基地,被B29的投弹准确地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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