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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大雪封山,幕阜镇道路堵塞,外面买不来肉,三口和纽丝两头的路被积雪一堵断,这里逼仄得像一个世外桃源。冷槐借了个锣,从三口王城一直沿街敲打走到纽丝,边走边喊:”我明日杀猪!大家来看!“

不少人被锣声惊醒,推门一看是个孩子,骂了几声就把门关上。但又有些人笑着看着冷槐,心里想好了要去。寒冬腊月,没有什么比热气腾腾的杀猪更能满足对食物的意淫了,更何况这个半大孩子杀一头猪,定要闹出些笑话来。还有些半生不熟的人知道这少年的师傅被劫道的土匪打死,又被瘸子抢走了刀头肉,心里可怜着他,也决定捧个场。

第二日正是冬至,冷槐起了个大早,屋外冰凌高挂,寒气逼人,地冻夯实了,昨夜化了的雪,一夜又下了些,一层盖着一层,像烙的饼一样。他到栏里看了看师娘的一头猪,这是本地的黑猪种,浑身的毛炸着长,那一身膘结实,紧致,猪脸饱满的五官挤在一起,那眼角上似乎有三四层眉毛,按本地话说,这猪是”八眉神猪“,和若干年后国外引进的长白猪不同,这种土猪条子短,身躯壮,足有近两百斤。师娘昨日喂过,今日不打算喂了。猪不知道,昂着头,呼哧呼哧拱着稻草,看见冷槐,三两步近得前来,将嘴筒子搭在栏木上,发出讨食的声音。冷槐心里涌起激情,他伸出手去摸猪鼻子,猪没有躲避,顺从地由他抚摸。

师娘喊来邻居搭伙抓猪,邻居狐疑,一看果然是十三岁的冷槐,差点扭头就走。师娘气得往他们手里塞了师傅生前留下的纸烟,两人才站定。八点不到,猪圈旁边居然站了十来个人,师娘一看顿时来了劲,招呼着大家进屋喝茶。来得早的偏偏是来看笑话的,来的晚的才愿意进屋寒暄几句。太阳光照在雪白的积雪上,人们把地上坚硬发脆的干雪踩成了粉末,却还双脚互换来回踱步御寒。他们都在期望着这出年底的大戏。

冷槐已经烧好一大锅水,又磨好了一篮子刀斧。抽了纸烟的邻居摩拳擦掌,等着少娘给话。却没想冷槐居然把衣服脱了去,在大雪地里光着个大膀子。他穿上师傅的高筒靴,他昨日着实花了些时间把上面的血污一点点用丝瓜筋刷掉。寒风刮得他单薄的身子起了些鸡皮,他唇红齿白,头发根根竖立。从篮子里拿了套猪绳就进了猪圈。猪圈门口两个等候多时的大叔交替跺着脚驱寒,看着眼前这个光膀子的傻孩子。

按照惯例那两个邻居大叔帮忙拽住猪耳朵,冷槐上绳子绑猪,但没想到这猪左躲右躲,就是不让人碰。师娘着急的在栏外呼唤着它,试图安抚,但平日顺从的猪,此时正用两百斤的身躯倔强地躲避着。冷槐蹲下去逼近这猪,两眼瞪视着,猪突然躺下不动,众人啧啧称奇。他从肩膀上取下绳子,不紧不慢地捆了结实。然后猪又懂事地站起身来,被他牵着走。两大叔一看,心想这还了得,不能白拿了主家的烟,上前去拿猪耳朵,这猪头只是乱拍,还是上前不得。冷槐说:“我来。你们帮我把凳子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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