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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明亮的火堆旁聚满了人,细细数了数居然有二十多个。此处安静而潮湿,一股苔藓的味道,虽然火堆离得很远,但却如此温暖。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看得越来越清晰,只见原来火堆旁的人们都围着一个男人,就是把自己虏来的那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此刻他仍然手持那把一尺多长的窄刃尖刀,似表演能剧一般上下挥舞着。刀锋剐蹭在质感粗粝的东西上,发出嚯嚯的声音。这一定是磨刀的声音吧?是要来杀我的吗?火光跳动着,忽明忽暗,他终于看清了,男人是在对一头乌黑的什么动物实施去毛的动作。根据香山丰富的生活经验,他认出来那头从上而下被悬挂着的定是一头野猪。那野猪被倒吊着挂在一根杉木上,它长长的身子,犹如一个肥胖的男人,肋下有两个血窟窿,一个高大的男人也从野猪的身后显现出来。

香山看见他身上背着的日式三八步枪,立刻就明白那血窟窿绝不是土铳能造成的伤害。他心里难受地收缩了一下,但立刻就释怀了。“这一定是哪个日本倒霉鬼,死在了他手上。”

老些的男人把尖刀插在他腰间的一个刀鞘里,又拿出一把有些像树叶的椭圆形刀具,从猪倒挂的两腿之间压下去,往下一拖,嘶嘶的声音是划破皮肤的声音,一大团肠子从破开的腹部涌了出来。“喔——”众人惊呼了一声。那男人疯狂的舞步更起了劲,把刀在两手间来回传递了两次,然后朝手掌心啐了一口,才继续右手执刀,左手按在刀背上,半弯着腰身,一使劲便把口子开到喉咙处。而那喉咙处空荡荡的,猪头早已不见了踪迹。粗大的肠子再无牵挂,从腹腔中垂了下来。人群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害怕这冒着热气的肠子会突然飞起来,甩在空中缠到自己脖子上。那个喊打喊杀的男人又出现了,他手里抱了一捆干草,铺在地上。那老男人遂熟练地把肠子取了下来,扔在草上。这时一条瘦极的黄狗走了过来,极为克制地舔舐着地上残留的血迹,但没有碰触到那团温热的肠子。一个矮矮的男人从黑暗中现出神形,弯腰蹲了下去,摸了摸狗头,抬头看着那男人作业。他身旁走来一个短头发的女人,香山看见她那马一样发达的臀部。女人转过脸,看着蹲在地上的男人,笑了笑。香山觉得火光下,她的脸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一个小孩从人群中走上去,摸了摸黄狗头,咧嘴笑着。他身后站着两个自己不陌生的人——董戟和冷花。

香山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惨过那头猪。他颤抖着,喉咙发出痛苦的痛,他努力克制着不哭出声来。他哭的那么压抑,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引发的强烈恐惧,也不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所产生的强烈愧疚,可能还不是自己一向想要报效天皇,隐忍了数年,没机会参加大型会战,而把一腔狂热发泄在手无寸铁的人身上的屈辱。但一定是自己最终毫无尊严地死在这个不知名的洞穴里,死在这群连战士都称不上的对手身上,死在这群曾经随时可以轻易杀掉的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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