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5 过之不守(2 / 2)

对贺拔岳两个儿子而言,贺拔胜只是他们不常见面、感情不深的二大爷,但赵贵却是帮他们父亲收殓尸骨、为之报仇并关怀他们长大的一位好朋友,如今在西朝又是势力当选、位高权重,心里埋怨贺拔胜挑衅羞辱赵贵也是有其道理。

若作更腹黑之想,可能他们心里对贺拔胜还不无怨恨呢。

当年如果贺拔胜能够及时进入关中,家仇不必假手外人,贺拔家的势力也能保全下来,那他们也可以像宇文导、宇文护兄弟那样显赫当世,不必事事谨小慎微、韬光养晦。

凡事如果动情去想,理智就会越来越模糊。贺拔胜能不能做到不重要,反正他没有这样做。往年哭着要奶喝你不理,现在戒奶了你提着奶瓶过来作殷勤,谁需要?

“阿磐一番警言,让我羞惭发汗,更甚汤药。有的事情的确不该混淆杂情,事已至此,轻薄重厚已经不能凭我一己的意愿转移。”

贺拔胜在榻上沉默良久,才喟然长叹一声,身体状态虽然仍未即刻好转,但眉眼之间的积郁也消散许多。

正在这时候,朱子勇也捧着汤药奉入内室,李泰挪开位置,让婢女入前搀扶侍药。

服药之后,贺拔胜又躺了一会儿,精神略见好转,才又对李泰说道:“京兆左近几庄,我就不能引你同往巡视了,便着门下与你同行。”

“左近庄业,大体应该相同。但使耕桑顺时,恒收应该不难。我若突然插手,难免增添事情交接的烦扰,不如故态经营。”

在见到贺拔胜同其两个侄子关系并不算好后,李泰也觉得之前答应全盘接掌贺拔胜的家事经营有些轻率。

或许贺拔胜和他的亲信部曲还有要借他经营、给东州的儿子们留下一些产业的想法,但李泰心里却明白,贺拔胜的儿子们此刻只怕已经不在了。

这意味着,贺拔胜在西朝的官爵势力只能由他侄子们继承,李泰接手这些产业,未来少不了要面对许多人情官司纠缠。他们连伯父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把李泰放在眼中?

虽然眼下贺拔胜仍然在世,李泰也需要借其势力再行走一程,但一些未来可能会遇到的纠纷,也该要作未雨绸缪。

他略作思忖,便又开口说道:“洛水事业虽然仍未开始,但料想丰收不难。白水庄园水土皆美、宜居宜养,京兆则躁闹扰人,伯父大可以将诸伤病老人迁置彼处。余诸园业或佃或耕,量力而行,只要账目清楚,也不需要专人长望。”

贺拔胜部曲虽有三千七百多人,但七折八扣下来,真正的劳动力比例却不算高。人口负担极大,每年还要完成数量可观的输官任务,若不从根本上解决产业结构,即便李泰接手也难做到立竿见影的提升。

李泰的意思是放弃一部分耕桑产业,将庄园佃租或者直接归还给大行台,把输官的负担拉下来一部分,保证部曲温饱的同时,将有限的劳动力集中在优势产业上面。

昨晚他跟崔訦聊了一下关内诸州的行政现状,越发觉得印刷公文底册这一买卖大有市场。

据崔訦所言,在京兆隔邻的岐州,大统五年时刺史上任,州中编户才只三千家,到了去年的大统八年,编户规模便已经达到三万余户,足见西魏在计帐户籍方面的潜力巨大。

岐州刺史名郑道邕,出身荥阳郑氏,之所以取得这么大的扩户成果,除了本身才能不俗之外,也在于其身后有着家族提供的幕僚库,如此才能将州务进行细致周详的管理,每年考课都能名列前茅。

按照西魏四考课满即行黜陟的规定,今年便到了郑道邕升迁之年。岐州已经是关内大州,郑道邕治土有功,最有可能升迁的位置就是京兆尹。

所以崔訦才这么重视李泰印刷公文底册的这一产业,只有今年他在京兆尹位置上也能取得优秀的政绩,才有可能保住京兆尹的位置。

他向李泰所说若能提供一万张计帐底册就帮了他的大忙,是打算在今年秋后为京兆郡增加一万户的新编户,只是因为不清楚这印刷公文的产能多少,才说了这样一个必须的保守数字,实际的需求量要更庞大的多。

于情于理,李泰都得帮崔訦这表哥一把,他还指望表哥待在这个位置上,来年把龙首原划给他呢。

京兆郡如今编户四万余,崔訦要在此基础上再增加一万,那就是五万多户。

计帐户籍并非一式,抛开每年造新的消耗,下属县乡需要留册,京兆郡本府需要留底,还要呈交大行台一份以供度支。这就是每年十几万份的公文底册需求量,绝对是一笔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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