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藩王皆真龙,社稷楼门前(2 / 2)

吏部的周觉明,只是抛砖引玉,后面还可以将更多人拉进来。

此举之意,其一,是孤立辽东武将,拉拢各个山头的文武朝臣。

其二,能够尽量降低边关动荡,维持大局平稳。

朝臣得利,边关割权,一边见好就收,一边忍气吞声。

很符合太子殿下往常的制衡权术。

只不过,颜兴万万没有料到,东宫竟然这么看重北镇抚司的那个新任千户。

要把这份泼天大功,交由纪渊一人之手,只让出一点残羹冷炙。

这位文渊阁大学士有些疑惑与惋惜,他认为以太子殿下的权术心思,不会没能明白话中深意。

只是装作不懂,轻描澹写一笔带过。

“殿下终究是心急了,想要把那个北镇抚司的年轻千户,抬到极高的位子。

借此彰显自己的手段,建立东宫的威势,打击其余几位藩王。

可辽东之重,岂能交给气盛的少年,万一出了岔子,燕王一党必定联名上书。

到时候,赔了面子又折兵,平白助长燕王的威风。”

颜兴自以为把握局势,缓缓起身拱手道:

“老臣年事已高,有些困乏,请恕告退。”

白含章早已低头,继续批阅奏章,随口道:

“阁老辛苦,本宫准了。”

见到太子殿下心意已决,颜兴不禁有些失望。

走出暖阁之后,挺直句偻的身子。

步履从容,负手而行。

过了几重宫门,坐进静候的宽大马车。

面相憨厚的车夫抖动长鞭,往皇城之外而去。

……

……

车毂碾过青石地砖,与那辆黑布笼罩的马车交错而过。

纪渊坐在里面,他今日来钦天监。

首先是找便宜师傅指点命理,顺便看书了解道术。

这几天,不是待在府中攀登须弥山,淬炼体内筋骨,

就是去金风细雨楼,与秦无垢探究阴阳之道。

好不容易得闲,想着放松一下。

年节将至,气氛热闹。

念及春日一到,就要巡狩辽东,纪渊心中颇有计较。

他也晓得,离开天京城,太子和钦天监这两座靠山,也许就不好使了。

踏出大名府,北镇抚司的名头未必能撑住场面。

更何况,那是民风彪悍的辽东之地。

以四侯八将为首的边关武人,跋扈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常做杀良冒功、勾结响马的腌臜事,眼中毫无朝廷纲纪。

“人在天京,国公想要杀我,都要掂量几分,

去了辽东,可就不一样了,真有可能丢掉脑袋。”

纪渊心下思绪浮动,他不可能把杀生僧叫过来。

寸步不离,随行护着自己。

佛门中人,本就畏惧因果,所以才会以出世为主。

掺和朝廷争斗,沾染国运之气。

对世外之人,影响甚大。

就算临济老和尚愿意,纪渊也不会如此。

天地之间,没有谁理所应当为他付出。

杀生僧是将自己视为衣钵传人,才会诸般关心。

不惜拦路杨洪,累积血光、业力。

在他看来,这是为师的本分。

可对纪渊来说,他没理由为了自身之利,而去损害杀生僧的修行。

这不是做徒弟的态度。

“秦千户要回东海,白含章那边未必找得到得力的帮手。

童关、裴途、李严这几人,用来办事尚可,做不了依仗和臂助。

难怪天京城中,那些将种勋贵趾高气昂,动不动就把什么‘底蕴’挂在嘴边。

似我这等,凡事亲力亲为,难以收拢人手,确实很难撑起一座门户。”

纪渊倒也清醒,他升官太快,年纪太轻,自然比不得那些四世三公的显赫门第。

“只是,人这一生,头顶天,脚立地,何须拖泥带水,前呼后拥。

坠龙窟都闯过来了,还怕什么辽东。”

有着社稷楼秋官的令牌,马车畅通无阻,很快来到钦天监。

纪渊缓步走下,这一次他没有碰到秘书郎晋兰舟,反而瞧见灵台郎陈参。

对方头戴兜帽,掩面而走,却还是被认了出来。

“许久不见了,纪九郎……不对,我该称你一声秋官大人才是。

你如今的品秩在我之上。”

陈参闷声闷气说道。

“陈灵台郎有什么急事吗?看你走得这般快?对了,你的脱发之症,可曾好转?”

纪渊澹澹一笑,他的这个社稷楼秋官,就跟记名弟子的身份一样。

只是挂着名头,并不抵用。

“唉,纪秋官可别提了,你也常来钦天监,应该听过关于在下的那些笑料。”

陈参语气苦涩,好似往事不堪回首。

掀开兜帽,露出那张络腮胡须的粗豪面庞。

“这……陈灵台郎莫要灰心,总有一次能够功成。”

纪渊忍住笑意,他记得初次见到陈参的时候,可是面目俊逸的儒雅男子。

没成想,却被乙木道术催发胡须,摇身一变成了粗犷汉子。

陈参回以苦笑,问道:

“纪秋官可是要去社稷楼?”

纪渊略过脱发之事,点头道:

“闲来无事,寻几本古书去看。”

陈参提醒道:

“社稷楼之前,有监正大人的坐骑,一头成了气候的青玉狮子。

它这几天脾气可不好,进出的时候却要小心,千万别离得太近。”

纪渊心头微动,他确实听过钦天监正曾经深入十万大山,收服过许多惊天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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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提醒,对了,为何没有看到晋秘书郎?”

陈参轻咳两声,回答道:

“晋秘书郎不知怎的,叫东宫挑中了,选去工部的开物院。

已经不再钦天监当差了。”

对于练气士而言,离开钦天监,前往六部。

就相当于是京官被贬地方,谈不上好事。

“东宫……那晋秘书郎应当有份锦绣前程,值得恭喜。”

纪渊却不如此想。

他深知白含章选人、挑人,必有原因。

亲自从钦天监,调动一个秘书郎,想来是要交付重任。

再寒暄几句,纪渊别过继续与脱发斗争的陈参,走到那座高耸入云的社稷楼。

果不其然,一头庞大的青玉狮子趴在门前。

厚如毡子的毛发披散,看上去颇为暖和,全然不惧风雪。

只是不知为何,好似磨盘的头颅上,生着好几处鼓起的大包,颇有几分峥嵘气势。

“不愧是监正的坐骑。”

纪渊随口感慨,正欲踏入社稷楼。

那头青玉狮子鼻子抽动,忽地睁开眼皮,望向那道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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