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京察大计,钦差人选(2 / 2)

面白无须的年轻宦官侧立一旁,刻意避开。

朝堂之上,能够让身着麒麟补子,位比二品大员的指挥使如此放低姿态。

唯有寥寥几人。

“高业玄的玄武卫已经把万年县围成一块铁桶,余家庄也被控制住了。

蓝弘伏法,蓝茂文在密室自杀。

从中搜到了白骨道主的牌位,还有供以练功的尸骨、血肉等物。

三法司的定论是余孽作乱。”

后堂之内,那位身着明黄常服的中年男子背负双手,抬头望着挂在上面的《十骏图》。

“可本宫有一个疑惑,已成丧家之犬的白骨道余孽,躲藏哪里去不好,为什么非要跑到万年县?

冒着生死凶险,蛰伏于天京脚下、圣人卧榻,他们想做什么?”

南衙的宋桓额头见汗,大气都不敢出。

贵人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黑龙台要继续往下查,直至水落石出一清二楚才能结束。

“回禀殿下,微臣正有此念。

这桩案子存在太多蹊跷之处,按照纪渊的说辞,

他与蓝弘在北衙交手,察觉到不对劲。

故而有所警惕,等待两天,孤身去到狮子楼。

然后撞破蓝弘乃是白骨道余孽,双方展开激烈厮杀,

最终纪九郎险胜一筹,将其头颅斩下。”

敖景低头道。

“狮子楼内的几位食客,皆可为其作证,声称见到一头凶煞厉鬼。

由此可见,蓝弘确实练了外道邪功,走的鬼道路数。

但白骨道十二秘法,皆以壮大气血炼气鼎炉,最为排斥修阴魂的鬼道、神道。

这是其一。

还有,蓝茂文死后,尸身飞快腐烂衰败,难以查验线索。

几位仵作的说法一致,认为此人像是死了五六年之久,甚至奇怪。

微臣觉得,蓝茂文自杀不是畏罪,更像在掩盖案情。”

自称本宫,衣着华贵为明黄之色。

那位中年男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正是监国二十年,把持朝政的太子殿下。

“灭圣盟那帮反贼很久都没动静了,这天下看似太平,但招摇山的妖魔,朔风关外的化外之民,辽东的百蛮残余,还有野草一般难以根绝的邪派魔教……都是景朝的心腹大患。

本宫知道,自从圣人不临朝后,这十几年来中央势大,边关加剧,将种勋贵与两座学宫的门生斗得厉害,江南风气败坏,北地天灾人祸,百姓并不富足,甚至有些苦不堪言……”

眉宇之间似有疲惫的太子殿下,欣赏着别有意趣的《十驹图》,叹息道:

“论及治国手段,本宫不如圣人,有愧嘱托。”

南衙的宋桓听到这一句话,腰弯的更低,汗留的更多,只得道:

“殿下言重了。”

敖景却是冷静,品出更深一层的意味,出声道:

“殿下……莫非要再启京察?”

景朝立国之时,圣人定下三年一考,审视百官。

后来又改为十年一次,放宽许多。

距离上回京察,已经过去六年。

“一甲子的鼎盛国运,烈火烹油之下是重重危机、层层隐患。”

太子殿下转过身来,点头道:

“本宫不止想审查在京之人,还欲派钦差巡视……四十九府的大小官吏!

大察天下!”

宋桓、敖景,两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

这件事若传出去了,怕会震动整个朝堂。

十年一次的京察,已经让文武百官慎重对待。

如今这一场大察天下,简直像一柄悬于头顶上的尚方宝剑。

“殿下须明白,推行此令,所要面临的阻力应当不小。”

敖景肉身似的魁梧身子颤了一下,艰难说道。

他甚至猜得到,即使太子下旨,传于内阁、六部。

估计也不会有人主动领下这份苦差事。

历来京察,都是拉帮结派、铲除政敌的好时机。

担任的官员,皆为党首,没有例外。

原因无他。

位不高权不重,如何服众?

压不住人,就办不好差,还容易捅出篓子。

但太子殿下提出的巡察天下之策,情势比京察更为复杂,吃力不讨好,肩上担着极大地风险。

最直接的一个问题,三位藩王的属地、属官怎么查?

真发现问题,又该怎么处置?

再僭越些,假如查到燕王、宁王、怀王,蓄养甲士,私藏军械,意图造反呢?

不等报上去,小命就没了。

再者,太子还未登基。

始终差了一层正统说法。

就像黑龙台,这位殿下无法直接调派。

只能与内阁商议,借圣人的玺印发一道谕旨,才能指使得动。

“本宫心里明白,内阁、六部的尚书,都是察言观色的老道人物,他们太懂明哲保身的道理。

所以,这个钦差的人选不好挑。”

太子似是无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敖景眉头一皱,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黑龙台向来不参与朝堂议事,这位殿下为何要当面说出京察天下的想法?

“本宫需要一把锐不可当的神剑!他底子要干净,没有投靠哪一座山头,不会结党营私。

性情要果决,不惧强权与显贵,敢于叫板朝中任何人。”

太子望向南北衙门的两位指挥使,轻笑道:

“当然,武功也要高,保得住性命为上。

除了最后一条,敖景,你手底下好像有一个少年郎,其锋芒无匹,可作这把神剑!”

敖景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纪渊?

殿下是冲着他来的?

难怪之前北衙传闻,纪九郎受到东宫召见。

“黑龙台中,南北衙门,人人皆可为殿下差使。

但是,纪渊……他才通脉境界。

真个要做钦差,可能走不出大名府就给人害了。”

敖景提醒道。

他对那个性情桀骜骨头硬的辽东少年郎,印象尚可。

以缇骑之身对抗百户,逼退千户,且能安然无恙。

这份手段确实难得。

“本宫只这么一说,京察天下事关重大,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

今日是跟两位指挥使提个醒,纪九郎这人很有意思,若他惹了什么麻烦,不妨给些看顾。

就当是,给本宫栽培人才了。”

默不作声的宋桓率先道:

“纪渊的二叔,纪成宗便在南镇抚司当差,

这么一看,九郎也算是我南衙中人,

微臣绝不会刻意刁难,或者施以打压,让他受半分委屈!”

敖景脸色一青,这厮话里话外分明在说,孟长河、林碌因为卖官,故意按住纪渊的那桩烂事。

他忙说道:

“请殿下放心,纪渊既然是东宫要用的人,微臣必定不会慢待。”

太子温和道:

“麻烦两位了,东宫还有军机要务,不能久留,走了。”

宋桓、敖景直起身子,再行大礼:

“臣等恭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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