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午时三刻,一马当先(2 / 2)

跟随圣人起家的从龙功臣,那帮子将种勋贵、武侯国公,自成一党,日益骄横。

上阴、稷下两座学宫出身的儒门一派,却是一直主张抑制武官,削弱地方,集权中央。

两边势成水火,各自斗法。

太子殿下稳坐钓鱼台,谁也不偏帮,始终没闹出乱子。

可纸怎么保得住火,除非圣人出关,重新临朝。

否则,迟早要弄出大事。

十九年前,宗平南与天京勋贵之争,便是其中一个缩影。

一场武举大比,搅得满城风雨,惊动内阁、国公,

差点让两尊宗师亲自下场,最后还是东宫出面调停。

可见其水深、复杂。

“纪渊、纪九郎,辽东军户,北镇抚司缇骑,并无什么出身……但愿他是个安分的主儿。”

高业玄用余光瞥了一眼名册,心想道:

“再出一个宗平南,整个大名府都要天翻地覆了。”

他不由抬头,望向莽莽群山,遮天密林。

耐心等候着最后时刻。

……

……

山头,凉亭。

洛与贞席地而坐,手中玉骨折扇甩得哗哗作响,显示其人心绪不宁。

“角伯,可见到杨休了?”

“并没有。”

“那可曾看到纪兄?”

“也没有。”

“没道理啊,一人往西,一人去南,三百里之地,隔这么远都能碰上?”

洛与贞眉头紧锁,小声嘀咕道。

“少爷,若有心杀人,相距千里,亦要跋山涉水,手刃仇敌。”

白发老者笑呵呵说了一句,浑浊眼珠子

“那可怎么办?纪兄初入通脉,遇到杨休怕是要遭!

还好,我把那匹呼雷豹送去,

见势不妙,也能逃掉!”

洛与贞霍然起身,来回踱步。

“老奴觉着,按纪公子的性子,未必会逃。”

白发老者感慨道:

“少爷,第二场骑射大考的前两天,曾经欺压过纪公子的一位百户死在义庄火场。

北镇抚司规矩森严,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以下犯上,杀害上官的狠角色。”

洛与贞心里“咯噔”响了一声,问道:

“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景朝律例,杀官等同造反,是大罪。

尤其七品以上,要受车裂之刑!

“少爷最近不是忙着迎接凉国公府的娉儿小姐么?

老奴也就没有打搅。”

白发老者躬身道。

“那北镇抚司可有查到线索?

死了一位百户,说不得要惊动钦天监。”

洛与贞赧颜,岔开话题。

“死掉的百户姓林,靠山是北衙的千户,叫孟长河。

这人也是个霸道跋扈的性情,哪里会善罢甘休,当日上门捉拿纪公子,闹出好大的动静。”

白发老者似是在现场一般,将这段事娓娓道来。

“钦天监?东宫?纪兄什么来历?!”

洛与贞很是惊讶。

东宫倒还好说,他曾提及过纪渊的名字,想要引荐给太子殿下。

可钦天监是什么地方?

那座社稷楼,比太和殿都高出一头。

其中的练气士,比黑龙台南、北两座衙门还要倨傲。

“据说是颇为罕见的阴德之人。

还是少爷独具慧眼,早早地就与纪公子交好,

赠药、赠马,结下这份善缘。”

白发老者赞道。

“角伯,我只是单纯的佩服、欣赏纪兄,跟旁的无关。”

洛与贞摇头道。

“天京三十六坊,三十六座讲武堂,近二十年没有一个寒门贫户踏进去,还能站得住脚。

纪兄既有胆气、也有本事,

见到杨休这等仗着凉国公府做靠山,便横行无忌的凶人,不退让。

遇着我这样的皇亲国戚,也没逢迎。

我爹常说,这世上贫贱不移、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大丈夫,最是值得深交。

在我看来,纪兄便是。”

白发老者笑而不语。

他跟随那位通宝钱庄的大老板,听说一番生意经。

心有所图,折节相交,终究有高下之分。

以诚待人,不求回报,才能打动豪杰。

世所共知,原本破落的洛家,做得最划算、最厉害的一笔买卖。

便是相中了还未发迹的圣人。

由此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但愿,纪兄能安然无恙。”

洛与贞远眺校场,期待出现呼雷豹的雪白身影,以及那一袭浓墨云鹰袍。

……

……

烈日高悬,驱散阴霾。

校场上零零散散,拢共聚着二十几人。

有的伤痕累累,衣袍破碎,浑身浴血,

有的精疲力尽,或坐或躺,不顾风度。

显然都是吃了不少苦头。

但各个脸上都挂着欣喜之色。

毕竟考过了。

“怀仁坊、永兴坊竟是一个人也没出来?真是奇了怪哉!”

“太安坊也没……”

“杨休,还有那个叫纪渊的辽东军户……”

“一个狼顾,一个鹰视,都是京华榜上有名的人物……”

“徒有虚名也不一定!”

“……”

咚!咚!咚!

三声鼓响,午时过三刻。

“还有十四名考生,既未发哨令火箭,也没有回到校场。”

高业玄勒动缰绳,乌黑蛟马喷出炙热白气,四蹄一扬,腾空而起。

正准备发号施令,进山搜寻。

吼!

一声长长嘶鸣,好似虎啸,响彻山林!

霹雳般的平地惊雷由远及近,滚走而来。

莽莽群山,余音回荡。

只见头角峥嵘的呼雷豹一马当先,卷起狂风,踏云飞奔。

“太安坊,纪渊!”

清朗声音凝成一线,直冲天穹!

那袭浓墨似的衣袍抖动,云鹰振翅欲飞!

其间还夹着杂音:

“纪兄你慢一些!我受伤了!

别颠了,要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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