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简朴的张先生(1 / 2)

从吴王府出来,张希孟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随后对江楠笑道:“怎么样,有什么感受?”

江楠绷着面孔,灵动的眼珠忽闪两下,低声道:“似乎李相公有些失落。”

“岂止是失落!他这人是盼着我倒霉呢……算起来这是你帮了我大忙啊!”

江楠一怔,连忙道:“是张相提携,卑职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希孟想了想,笑道:“你们度支局是越发重要了,我正要好好交代一些事情。”

张希孟跟江楠返回了值房,落座之后,江楠给张希孟倒了一杯茶……还是奶茶!

“张相说的对,喝这个的确双份愉悦,张相也常喝吧?我是按照张相的方子做的,只是没舍得放西湖龙井,用的是普茶。”

普茶可不是普通的茶,而是云南的茶,到了明朝后期,还有个名字,叫做普洱。

张希孟拿西湖龙井做奶茶,根本是扯淡,江楠用普茶熬煮,无论色泽还是味道,都要胜过张希孟不少。

“不错,还是你们女孩子家心细手巧。”张希孟赞叹之后,就道:“我大约和主公说了一下,接下来会针对百官进行教化,你有个心里准备。”

江楠一惊,“张相,是要考评贤愚吗?”

“不是,其实侧重还是教化……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规矩,律法。”张希孟耐心解释,他把江楠当成例子,讲给老朱,正好把想法告诉她,也听听她的意见。

“官员辅国治民,必须有规矩才行,按照法令做事……譬如说户部征收田赋,是不是盘剥百姓,敲骨吸髓?刑部核准杀人,砍头枭首,算不算滥杀无辜?还有度支局,总算财政,监察百官,是不是为难别人,甚至是杀人害命?”

江楠紧蹙着眉头,“这,这自然不算!”

“那为什么不算?你想过没有?”

江楠摇头,“卑职不清楚。”

“就拿田赋商税来说,你知道是怎么分配的吗?”

江楠没有迟疑,立刻道:“大江南北,吴王治下,每天夏秋两税,共计税粮六百五十万石,其中养兵就要三百万石,还有百官俸禄,河工,安顿流民,拓荒垦殖,办学兴教。”

张希孟点头,“这些事情,大约可以概括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算是最大头儿的养兵,也是为了保护现有的成果。四面皆敌,要是没有强大的军力,如何能保护百姓,如何能让大家粮仓里的存粮安全?我们这次的教化,就是要和百官讲清楚一件事……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是合乎道理的!”

江楠思索着张希孟的话,想到了什么,心头震动,轻声道:“也包括度支?”

“嗯!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理直才能气壮……你手上掌握的权柄,不是你替天行道,快意恩仇的工具,也不是你战战兢兢,内疚自责,不敢面对的负担……你我,乃至更多的官吏,我们皆是天下公器!”

“天下公器?”

“对!我们在乎善恶,但更在乎治乱……我们不该有太多的想法,或者说,我们最紧要的使命,就是保证上位的决策,能够妥当落实,完美执行。不居功,不自我膨胀,思虑周全,心思缜密,就是……卑微的天下公器!”

江楠越听越迷糊,她试图努力理解张希孟的意思,但是又总觉得有矛盾的地方,可要说哪里不对劲儿,她也说不出来。

或者就是人家宰相的境界吧!

“张相,卑职会仔细揣摩的……只是当下我们要怎么做?”

“很简单,就是立刻清算和户部有关的所有账目,查出李梦庚有多少贪赃枉法行为,赶快准备好,等主公需要,立刻就拿出来。”

江楠连连点头,“我前面已经计算了,明天就能给张相送过去。”

张希孟心中一喜,“对了,江提举,我看你手下的效率很高,不少铁算盘,这些人都是哪来的?莫非是你们家的?”

江楠一笑,“这里面的确有三个人是江家的老账房,但真正的来源,还是王妃那里。”

“王妃?”

“嗯!”江楠点头,“王妃可真是个女中豪杰,她这些年,收养了好些孤儿,其中不乏女孩子,要不是王妃,只怕不是死了,就是落入歹人手里,变卖到青楼去了……还有,卑职手下的账房里面,还真有许多是从扬州青楼出来的。张相当年力主关闭青楼,封禁画舫,还真是功德无量!”

听到这话,张希孟反而有些沉吟,“我是想封禁,奈何屡禁不绝,李梦庚不就是栽在这上面吗!”

江楠略沉吟,反而笑道:“张相,如果没有禁令,只怕要更严重十倍百倍不止……其实张相是最在乎善恶!”

张希孟微微沉吟,他也有很复杂的身份,从职位上讲,他是右相,朱元璋的助手,卑微的公器,用来盛放吴王深邃的思想果实。

但另一个角度,他也是人所敬仰的张夫子,提出重定纲常的第一人。

前者看重治乱,后者看重善恶。

那自己到底要做个什么人呢?

是随波逐流,和光同尘的官员,还是身体力行,追逐真理的张子?

张希孟竟然也说不好。

“总而言之一句话,办好自己的事情,一往无前。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所以才能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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