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鬼王的生辰(2 / 2)

谢怜心都凉了半截,半晌,道:“这个……可能不太合适。换一个吧。”

“哦。”师青玄不明所以,抓了抓头发,思索片刻,又道:“那下一个,八荒笔!这笔可不得了,采的乃是一只上古妖兽的灵尾尾尖,笔杆则是以一株玉竹精头,之后再自己悄悄解决。

晚上,算着时辰也快到了,谢怜回到千灯观。花城还在里面百无聊赖、装模作样地乱写乱画,制造废纸,谢怜忍俊不禁,但笑意还未上涌,又是一阵心痛,以指力揉心口也无甚作用,心道:“看来这东西还有几分厉害……再忍忍吧。”

他轻吸一口气,走出去,温声道:“三郎?有一件事,恐怕需要你帮个小忙。”

花城放下笔,道:“什么忙?”

谢怜道:“请你先闭眼。”

花城挑了挑眉,也不多问,依言闭眼。谢怜牵着他的双手,笑道:“跟我走吧。”

这可和与君山那一夜反过来了,花城笑了笑,道:“好啊。”

谢怜拉着他双手,慢慢走到门前,道:“小心门槛。”

花城不知在这千灯观徘徊了多久,自然不需他提醒哪儿要怎么走,但还是等他出声提醒了才抬起靴子。靴子上的银链子叮叮当当,二人一同迈出大门,来到长街之上。

走了好一阵,谢怜道:“好了,睁眼吧。”

花城这才依言睁眼。一刹那,那只漆黑的眼睛仿佛被点燃的明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长街之上,张灯结彩,比起往日乱糟糟的街面,清爽整齐了许多,似乎家家户户都卖力收拾过,破破烂烂的招子都换成了新的,飞檐斗角也是闪闪发亮,焕然一新。

群鬼不知何时包围了他们,方才大气都不敢出,花城一睁眼就开始拼命吹吹打打,乱糟糟地嚷着“城主生辰好哇!”还有趁乱瞎喊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闹得要命!

见了这糟糕的效果,谢怜一掌拍上额头。他们分明之前训练了许久,勉强能喊整齐了,怎么现在还是喊得乱七八糟!

花城面无表情,看来分毫不为所动,只挑了挑眉,道:“你们干什么?吵死人了。”

群鬼已经放弃了训练成果,个个脸皮惊天厚,道:“死就死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嘛!”

花城嗤笑一声,一转身,便见谢怜站在他后面,双手藏在背后,道:“三郎,听说……今天是你的生辰?”

花城仿佛已等待多时,抱着手臂,歪头看他,笑吟吟地道:“嗯。是啊。”

谢怜轻咳几声,突然跳起,猛地把那枚长命锁套上他脖子,道:“这个……匆匆制成,还望不要嫌弃!”

那长命锁雕有与他护腕一般的花纹,枫叶、蝴蝶、猛兽等,精致至极,且蕴含一阵强有力的灵力,一看便知非是凡品。群鬼纷纷起哄道:“绝了!太好看了!这是什么宝贝啊!”

“啊!只有城主才配得上这种宝物!也只有这种宝物才配得上城主!”

他们喊得浮夸至极,弄得谢怜哭笑不得,越发紧张,不知该不该问花城觉得怎么样。花城也一语不发,只是眼睛明亮至极,唇边浮现笑意。

少顷,他拿起那枚银锁,似乎正要开口,谁知,便在此时,异变突生。

谢怜忽然双膝一软,向地上跪去。

这可真是突如其来,原本乐呵呵围观的群鬼发出阵阵惊呼。花城笑容瞬间隐没,眼疾手快接住了他,道:“哥哥?怎么了?”

谢怜面色发白,勉强一笑,道:“没……”

话音未落,喉头一窒。

要糟,又来了!

那莫名其妙的心痛又来了,而这一回,那痛是前所未有的剧烈,仿佛心脏被炸开了。

谢怜暗叫不好,没想到这痛如此来势汹汹,还一次比一次狠,偏生在这关头发作!

他尚且算镇定,但那剧痛还在持续,仿佛有人挥舞着一根桃木楔子,一锤一锤钉入他的心脏。谢怜痛得呼吸困难,头都要抬不起来了,额上冷汗涔涔。花城脸色彻底变了:“殿下?!”

他抓住谢怜手腕,但仍是没探出什么来,道:“殿下!你昨天去哪里了?!”

四面八方也都是惊慌失措的呼叫。谢怜张了张嘴,然而,仿佛有什么东西钉住了他的喉咙,他连话都说不出。

花城抱着他的手臂都要颤起来了。看着花城往日那张任何时候都气定神闲的俊美脸庞染上几欲狂乱的焦急色彩,谢怜一颗心仿佛被重锤一记,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失去知觉之前,他满脑子都是“对不起”。

今天,是花城的生辰啊。

不知过了多久,谢怜猛地惊醒过来,还没喘几口气,茫茫然地盯着上方天了好,却还是没走。众人也顾不上了,因为谢怜又疼得要打滚了。偏生他疼得要打滚还要死死抱住花城,就是不肯撒手。风信道:“先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殿下?你怎么了??”

谢怜方才还挣扎的厉害,“喀”的一声清响后,却忽然平静下来,满头冷汗地躺在花城怀里,不动了。

花城用力回抱住他,低声道:“殿下,好了。不疼了吧。”

众人这才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把破碎的粼粼银粉。而他原先珍重佩在心口的长命锁,却消失了。

只要毁了那长命锁,谢怜那被它沾染了妖气的一缕心尖血自然就会慢慢平静。于是,他握住了那长命锁,轻轻一握,它便碎了。

谢怜呼吸渐渐平稳,一侧首,就看到花城指缝间流出的星星点点银色,再迎上花城的目光。不知为何,又是微微一阵心痛。

他喃喃道:“嗯……不疼了。”

终于解了咒,谢怜告别风信、慕情、郎千秋等人,与花城一同,慢慢往鬼市的方向走回去。

二人并肩,谢怜脸一路都是烫的。

这都要怪风信和慕情。

方才几人分道扬镳之前,风信抹了把汗,还是忍不住问了:“所以到底为什么殿下一看到血雨探花就这样?他这心尖血怎么回事?存心不让他好过吗?”

谢怜自己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一听他问,忙道:“这个就不要深究了吧!”

风信疑惑道:“为什么不要深究?不然下次还这样怎么办?总要查个明白吧。”

慕情哼道:“这你都想不通?那血流出他身体太多年了,回去之后不适应,肯定要闹别扭作怪。若是他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倒也罢了……”

但,若是他一颗心不安分,心中一动,那血便要激荡不休,叫他疼痛难忍,再重温一次当初桃木穿心之痛。

谢怜当时压根不敢看花城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要在花城面前丢光了。

这意思,岂不就是说他只要一看到、一想到花城,就是忍不住的心荡神驰,所以才会痛到打滚!

想到这里,谢怜一颗心又狂跳起来。

万幸,现在,就算他心跳得再快,也不会疼了。

突然,沉默良久的花城道:“殿下。”

谢怜马上应道:“什么?”

花城道:“你在那墓里,呆了多久?”

谢怜怔了怔,道:“记不清了。”

反正是很久很久,久到不想去数。疼痛,饥饿,失血,幻觉。一开始一动不动,后来忍不住后悔,疯狂敲打棺椁,想破棺而出,但最终还是任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百剑穿心时那样仿佛将会永不超生的痛。但却是延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的钝痛。

他叹了口气。花城立即道:“怎么了殿下?还疼吗?”

谢怜摇了摇头。半晌,他闷声道:“三郎,对不起啊。”

花城奇怪道:“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

踌躇一阵,谢怜道:“今天分明是你的生辰,本想给你好好过,却这么折腾了一天,尽在想解咒办法了。”

原本他还打算至少忍到生辰结束,却仍是没能忍住。

谢怜道:“就连送给你的生辰礼,也因为要帮我解咒毁掉了。”

而且,还是花城亲手捏碎的。谢怜从头到尾一想,觉得今天这简直不是事儿,沮丧至极,难以想象,花城会是什么心情。

花城却柔声道:“殿下。”

他顿住脚步,道:“你的生辰礼,我已经收到了。”

谢怜一怔:“什么?”

可千万别说什么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云云,那会让他更羞愧的。

花城凝视着他,微微一笑,道:“殿下说,就算疼,也想来见我。就算疼成那样,也不想离开。”

“……”

花城低声道:“我很高兴。”

想起抓着花城说这句话时的自己是一副什么凄惨模样,谢怜轻咳一声,直想假装自然地捂住自己的脸。花城却突然将他一拉,用力揽入怀中。

谢怜一愣,贴着他微微震动的胸口,听到他沉沉的声音。

花城道:“真的。我很高兴。”

“……”

我也很高兴啊。谢怜心道。

百年的漫长岁月中,就算再疼,花城也从未想过要放弃他。

发现这一点的谢怜,才是最高兴的。

二人紧紧拥抱彼此,花城道:“只是,虽然我很高兴,却再也不想你忍那种痛了。”

两人回到鬼市,群鬼惴惴不安了一天,见二人平安归来,当即从鸡飞狗跳兵荒马乱转为沸腾欢庆。花城照样是一句话都懒得搭理,和谢怜一同进了千灯观。可二人一进去却发现,观里多出了不少东西。

花城道:“谁放进来的?”

谢怜拿起来,一一查看,道:“似乎是礼盒?这个是雨师大人送的吧,好新鲜的菜……这个是青玄送的?……好吧这个一定是裴将军……”

他点过了一番,越点越高兴,笑眯眯地道:“三郎!可喜可贺,这是各位送给鬼王阁下的生辰贺礼啊。”

他那几天着了魔一样,上天入地到处问人生辰贺礼送什么好,虽然没说是要送谁,但大概没有谁猜不出来是要给谁送吧。

花城却对这些毫无兴趣,道:“哥哥别看了,待会儿全都丢出去。占地方。”

看他是真打算派人来丢了,谢怜忙道:“那还是不要丢了,好歹也是大家的一番心意嘛……等等,为什么这也有,谁送的???”他居然还看到了混在一堆正经礼物里的迷|情|药和得|子|丸,哭笑不得,烫手山芋一般丢到一边。花城却似乎对这些有点儿兴趣,准备拿起来看:“嗯?什么东西?”

谢怜赶紧拦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看!”

最后,谢怜纠结一番,还是把那条最初他亲手做的腰带送给了花城,用来代替那枚长命锁。

花城看了,笑得差点喘不过气——虽说鬼本来也不用喘气。总之,搂着他亲了好一阵,一直夸他,夸得谢怜羞愧难当,在床上装死躺尸。

而更让谢怜想装死的是,第二天早上,花城还真佩上了那玩意儿,神色如常准备出去。谢怜一看,险些没晕过去,立马滚下榻扑上去求了半天,花城才十分勉强地答应他反过来用,把没有绣花纹的那一面示众。如此,谢怜才避免了自己的手艺被公开羞|辱的命运。

至于,因为花城那日阵仗太大,闹得上天入地都知道谢怜在他生辰这天晕过去了,导致来龙去脉清楚后,上天入地都知道谢怜被血雨探花迷得神魂颠倒、死去活来,这就是后话了!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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