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练拳百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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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岛山少年没有,而是画师无法确定,总觉得自己不管如何落笔,都很难画到“十分神似”的境界,画师不愿露怯,以免煮熟的鸭子飞走,二十五枚雪花钱,他能抽成五枚,可不是小数目。

中年画师只好硬着头皮,假装胸有成竹地开始作画。

第一幅少年画像,只能说是十分形似而已,莫说是他这种练气士,就是山下王朝的寻常宫廷画师,都可以做到,画师自己极其不满意,但是有苦说不出。

画完之后,画师略作休息,那位少年也摘下了腰间酒壶,喝了口酒,喝酒之后,愈发放松,少年转头望了一眼北方陆地,脸上多了点会心笑意,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人或事,少年收回视线后,双臂环胸,挺起胸膛,笑容灿烂。

画师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灵光乍现,有了。

于是第二幅画就明显多出几分灵气,少年郎离乡远游千万里的那份复杂情感,在画师笔端缓缓流泻而出。

中年画师休息的间隙,少年再次喝酒,然后便没了笑意,不再双手环胸,而且好似不愿腰间的酒葫芦在画中出现,隐藏悬挂在了身后,但是少年无形中的气势,更加稳重,更像一位离乡再远、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大人。

第三幅画,画师也比较满意。

桂花小娘已经熟门熟路地将三幅画卷加上白玉画轴,在陈平安一路小跑而来,看过了三幅画后,看上去很高兴,没有半点异议。将画作交给少年,中年画师其实有点忐忑,“希望公子能够满意。”

陈平安双手捧住三轴画卷,笑容灿烂道:“很好了!谢谢啊!”

中年画师如释重负,笑道:“以后公子若是还想作画,可以跟我预约,之后桂花岛九景,我肯定都会准时作画,价格一律给公子打九折。我叫苏玉亭,公子只需跟渡船任何一位桂花小娘问一下,到时候就可以找到我。”

陈平安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其实陈平安没好意思说,之后海上九景,机会不大了,按照郑大风不坑死他不罢休的架势,以及陈平安喜欢自讨苦吃的脾气,此后已经不太可能离开圭脉小院半步。

回到圭脉小院的屋子,陈平安开始提笔写信,还是写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匠气十足,别说是跟弟子崔东山相比,恐怕连李宝瓶都远远比不上。

之前在老龙城灰尘药铺,陈平安本想给山崖书院和家乡龙泉各寄一封信,只是生怕横生枝节,毕竟老龙城姓苻,不敢轻举妄动。知道范家桂花岛上有飞剑传讯的仙家驿站后,就想着乘船后再说,刚好这次很凑巧,画了三幅画像,一幅连同书信送给李宝瓶,一幅家书寄往龙泉,到时候再让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两个小家伙,帮着他去爹娘坟头上坟,将那幅画烧掉,好让爹娘知道如今自己过得很好,所以陈平安当时在桂树下才会藏起养剑葫,可不能让爹娘知道他已经是一个小酒鬼了啊。

写完了两封信,带着两幅画卷,陈平安再次离开院子,去往仙家驿站。这次陈平安在门外遇到了桂花小娘金粟,虽然陈平安坚持自己去驿站寄信,可是金粟也坚持要带路,说她虽然不住在圭脉小院,但还是那座小院的婢女,如果陈平安连这种事情都要独自处理,她一定会被桂姨和范家责罚,陈平安无可奈何,只好让她跟随,好在之后到了驿站,金粟都只是默不作声,没有任何插手,哪怕陈平安还是收起了桂客木牌,以普通客人身份交付雪花钱,女子也只当全然没有看见。

金粟将陈平安送回小院门口,就停步告辞。回到住处,桂姨就在一座雅静小院之中,原来她们住在一处。

哪怕是桂花岛的老人,都并不清楚,金粟是这位妇人的唯一弟子。

金粟坐在妇人对面,妇人笑问道:“怎么,有心事?跟那个少年有关?”

天生性情冷淡的金粟哪怕面对这位授业恩师,也没有太多笑容,“有点怪。”

桂姨笑道:“你如今还只是在桂花岛这一隅之地,跟着渡船在海上来来回回,其实跟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少,会觉得那个少年奇怪,很正常。”

金粟破天荒露出一抹少女娇憨神色,赌气道:“我也下船去过几趟内城,见识过很多老龙城年轻俊彦。”

妇人哑然失笑,“然后就对孙嘉树一见钟情?甚至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苻南华的好意?你知不知道,范家更希望你与苻南华走得更近一些,只不过范家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家风一向不错,哪怕你不懂事,还差点闯出祸事,依然不愿强人所难,换一个老龙城大姓试试看?你这会儿早就要吃苦头了。”

金粟眼神凌厉,“范家待我不薄,我将来自然会报恩,可若是敢在这种事情上逼人太甚,我……”

不等女子说完,妇人身体前倾,伸手在弟子额头上重重一拍,气笑道:“少说些无用大话,一个跌跌撞撞跻身中五境的洞府练气士,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修行天才了?只说天赋,你跟范小子差不多,在老龙城是算惊艳,可在整座宝瓶洲,就算不得最拔尖了,若是再搁在整座浩然天下……”

说到这里,妇人叹了口气,收取一位合心合意的“得己意”弟子,何其艰难,想要弟子一路破境,步步登天,更是艰难。所以真正的山什么都一板一眼,这种人,哪怕家世再好,再让范家隆重对待,以后的成就也一定高不到哪里去。”

妇人略作思索,关于此事,既不认可,也不否定。

————

陈平安回到院子后,暂时便再无闲事挂心头,就开始在院子里练习六步走桩。

金丹老剑修其实不用离开屋子,就可以观察少年的练拳,但是老人仍然推门走出,光明正大地观看拳桩。

陈平安对此不以为意,只是默默练拳。

在乘坐梳水国渡船之前,陈平安走桩练拳相对很慢,那条二十万里路的走龙道,以及之后的羊脂堂渡船上,陈平安当时已经处于一脚跨入四境门槛的状态,所以出拳极快,总计三十万拳,好像一个眨眼功夫就完成了。

如今彻底打破三境瓶颈,跻身第四境,陈平安再次放慢了出拳速度。

纯粹武夫的炼气三境,是炼气,而非修士的练气,是要在魂、魄、胆三件事上下死功夫。

落魄山竹楼的崔姓老人,曾经说过陈平安这个最强三境,只要成功破境,之后炼气三境就会走得一马平川,畅通无阻。

关于如今第四境的打熬,陈平安总觉得有点飘忽空荡,不像前三境,步步都落在结实地面上,

所以陈平安暂时还感触不深,不知道自己的第四境算不算足够扎实。

老人有过建议,四五六的武夫三层境境,最好是在古战场遗址上寻觅机缘,诸多阴风煞气,至阳至刚的罡风,各种来历驳杂的絮乱气机,全部都是武夫用来淬炼魂魄胆的好东西,归根结底,还是吃苦二字。

这是与天地斗。

退而求其次,是战场杀伐,置身其中,越是血战死战,越能够体悟“举世皆敌”。

再其次,才是江湖上的捉对厮杀,将江湖宗师或是中五境练气士作为磨刀石,砥砺武道修为。

而那座剑气长城,剑气肆意纵横于天地间,先天排斥剑修之外的所有练气士,更别提纯粹武夫,不知有多少武夫拿捏不好分寸,或是护道人的本事不够大,贪图境界攀升,暴毙于剑气长城,所以老人才会要求陈平安必须跻身第四境,才出发去往倒悬山,登上那座城头,然后再活着走下剑气长城的城头。

至于陈平安需要在城头熬多久,至于如何拿捏分寸,尽量多爬几趟城头,老人没有多说一个字,应该是觉得这些纯属废话。

光脚老人的眼光太高,在百年之前就已经跻身十境巅峰,所以他的眼光,一直望向了浩然天下最高处。

故而许多武道“明师”都要重复多次的言语,老人竟是一句也没有跟陈平安说。

比如三四、六七之间的破境机缘,只字不提。

以及武道每一境最强之人的玄机,也不去说。

老人说得越少,其实是期望越高。

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九境算什么?十境都不够看!

你陈平安就该直奔那传说中的武神境!

要我这个心比天高的崔老儿,也要觉得你陈平安是苍天在上!

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崔老头说得很少,陈平安反而领会更多。

孙氏祖宅的接连两次天大机缘,陈平安第一次是懵懵懂懂,只觉得那一拳不出不痛快,之后知道了真相,哪怕一次次守夜,好不容易等到了机缘降临,真到了那一刻,陈平安蓦然发现,只觉得自己这一拳还得再出!

然后毫不犹豫就将那些金色气流化成的云海蛟龙,再次给打回天上。

一老一小,都不讲理。

金丹境剑修马致,起先并未如何惊奇,但是长久观看少年打拳之后,终于看出了端倪。

老人摇头苦笑,只觉得见鬼了。

一位纯粹武夫的魂魄胆,都已有雏形,只待打熬而已。这意味着从第四境到跻身第六境,会很快,堪称畅通无阻,如果一味追求武道攀登的速度,完全可以吓破旁人胆。

若非事先得知少年只是刚刚跻身第四境,老人其实不会如此震惊,可明明郑先生言之凿凿,少年就只是四境而已。

天底下哪有如此蛮横霸道的第四境?

这位范家清客发现自己气府之中的本命飞剑,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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